底下的同科贡生低着头难掩羡慕的偷瞄了张廷玉一眼。
第一个被皇上挑出来策问, 虽说可能会因为对皇上的喜好不清楚,惶恐紧张之下,出了差错, 让皇上不喜, 可能第一个被皇上点出来, 也说明皇上看好他的策论, 有意点他头名。
而这一处, 同样也是一个会因为出身拉开距离的地方。
官宦子弟, 尤其是高官众臣的子弟,早就被家中长辈教导了不少忌讳,所以哪怕是头一个被点到,心里也多少有点底, 可寒门子弟, 若是被点了头一个, 那就真的是好是坏全凭运气了。
这个世上, 从来少有真正的公平,占有更多资源、站得更高的人, 才有更多的自在和可能,才能创造和抓住站在低处的人无法想象、无法识别的机会。
而这便是他的一个机会,一鸣惊人的机会,他要往上爬。
他想要摘星,所以得站得高一点, 再高一点。
“臣在。”
康熙上下打量了一眼张廷玉, 少年生的风雅俊秀,因着年纪小, 面皮在一众贡生中瞧着白嫩了些, 但他的身量颀长, 举止沉稳有度,应答的声线也平稳自然,瞧着便是个办事妥帖的细致人,叫人不自觉的就忽略了他的年纪。
不愧是张英的儿子,康熙眼里带上了笑意,可见张廷玉仪态上头没有丢分。
“此次策论论经济,”康熙随意的将一手搭在椅把上,微敛着眸子转着拇指上的扳指,神情看起来很放松,“这里头只有你一个,将经济提高到了关系国家兴亡的地步。”
康熙的声音不喜不怒,众贡生却不敢随意处之,只是低着头又不敢去瞧康熙的神情,便在心中惴惴起来。
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士农工商是祖宗留下来的老规矩,也是不少贡生心中信奉的规则,商人是卑贱的,如他们这般的“士”就应该高人一等。
可是,他们这次的恩科,便是因着二公主的星徽航海挣了不少国家的白银,又扬了大清国威而来的,他们是既得利者,所以他们的策论中无一不是正向肯定经济之重要。
但是这个度……
国家兴亡,只怕是过了,罢罢罢,只看张廷玉如何应对,他们到时再随机应变。
这时,众贡生对张廷玉头一个被皇上点到的嫉妒都散了几分,并且悄然生出了几分庆幸。
张廷玉略等了几息,见皇上没有后话,便知皇上是有意停在此处,叫人摸不清他的心思。
张廷玉镇定而恭敬的拱手躬身回道:“回皇上的话,微臣认为前明之所以亡灭,便有经济崩塌之缘故,故言经济之重关系国家兴亡。”
“哦?”依旧是不辩喜怒的语气,不过显然,皇上是有兴致听他说下去的。
张廷玉不疾不徐的接着道:“前明隆庆皇帝登基之后,解除了海禁,后不久,日本开放了长崎港,当是时西班牙人在南美发现了巨大的银矿山,又发明了用水银提纯银矿石的技术,使白银产量大增,与此同时,西班牙人占领了菲律宾,以马尼拉为基地,发展了对前明及东南亚地区的贸易,故海禁解除之后,前明海域贸易繁荣,各国商船络绎不绝,在此后的三十多年里,每年皆从美洲和日本各国流入至少八百万两白银。”*
康熙稍微郑重了神色,手虽然还放在大拇指的扳指上,却没再转动了。
各贡生惊诧不已,什么前明隆庆皇帝、日本、西班牙、南美,还有什么菲律宾、马尼拉、水银提纯银矿石的技术,他们只感觉,他和他们不是在一个知识层面上的。
李光地目带赞叹,张英还想压着这个儿子,二甲一名,李光地在心里摇了摇头,就算把他的考卷压到了第十名,只要给了他参加策问的机会,他便能崭露锋芒。
张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