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长安烈日炎烤, 连风吹在身上都是烫的。
江岸边人潮人海,呼声如云,丝竹鼓乐声和船夫的号子声此起彼伏, 今日的龙舟已赛过三回。平民家的龙舟和寻常富绅家的龙舟竞渡后, 便该轮到达官显贵们的龙舟出场。
各大赌坊的重头戏, 皆在后面。
王府搭建的彩楼甚是气派,婢子们个个美貌, 一应避暑吃食应有尽有。
室内两个雕成小山的冰摆在丝凉席周围,宝鸾坐在冰山旁,身后两个婢子摇扇,另两个婢子替她擦汗, 其他婢子从冰鉴中取出冰镇饮食,总共十几个王府婢子小心翼翼伺候她,比旁边伺候李世的婢子更为尽心。
直到宝鸾从酷暑中缓过劲,李世挥挥手, 婢子们这才退下。
李延被伺候着洗手洗脸, 中途换下被汗浸湿的衣裳, 回来后坐到宝鸾身旁, 出于习惯, 将她的手抱在怀里。
李世用扇子打李延手臂:“松开。”
李延受惊般往宝鸾身后躲,像乌龟般缩成一团。他最近养了只乌龟, 凡事都爱学乌龟。
宝鸾放下怀中用来取凉的水晶石,安抚李延不要害怕。李延在车上就很怕李世, 看都不敢看一眼,被打了一下后更是惧怕。宝鸾拿冰果子哄他, 李延重新从并不存在的壳里伸展出来。
李世气到笑, 他们李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白痴!
他的嘲讽脱口而出。
宝鸾没再像以前那般瞪李世, 也没有发脾气带李延走。两个人都是她的哥哥,李世对别人再不好,对她却是没话说。
李世骂完李延后,有些心虚,下意识看宝鸾。
宝鸾迎上他的目光,轻轻地说了句:“听说四兄的生母刚怀上他时,太医都说这一胎是个健康的婴儿,后来月份大了被人知晓,生产时遇难,四兄才成了天生痴儿。”
李世猛地捂住宝鸾嘴,四处张望,小声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吼道:“作甚说这样的话,下次不准再说!”
宝鸾一愣,这种事并非秘闻,宫内风言风语向来都有,她第一次说,没想到李世反应这么大。
李世察觉自己的失态,放开宝鸾咳了几声,神情依旧谨慎,低声嘱咐:“今时不同往日,小善务必谨言慎行。”
想到最近城中的形势,他一并交待:“有关娘娘的事,你要一概不知。还有,近来若无要事,少往东宫去,知道了吗?”
宝鸾头回见李世这般严肃模样,她隐约意识到什么,忙不迭点头:“知道了。”
李世松口气,重新恢复往常的宠溺,亲自取了冰鉴里的桃子削皮切块喂宝鸾,为哄心爱的妹妹,勉强也递了块桃肉给李延。
气氛有所缓和,宝鸾偷瞄李世多次,想问他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李世眉头紧皱,一心两用,显然是在沉思。
李世很少有这么烦心的时候,能让他噤若寒蝉,一定是很重要的大事。
吃完两个桃子后,宝鸾再也吃不下,悄悄凑到李世耳旁问:“二兄,方才你为何说让我少往东宫去?”
李世定定神,拙劣地藏起脸上所有端倪。他避开宝鸾的询问,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句:“小善,大兄成亲后就该轮到二兄了,到时候你来替二兄挑王妃吧。”
他掰手指半开玩笑算道:“就按祖制来,我要一个正妃,两个孺人,媵妾十人,总共十三人,通通都由小善来挑吧,身份家世不重要,长得美就行。”
宝鸾语噎,打量李世的目光变得奇怪起来:“这么多?”
李世露出白牙齿笑道:“这算什么,叔伯们纳的人比这多多了,所谓红袖添灯,延绵益寿。”
宝鸾:“可叔伯们全都死得早。”
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