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重姒笑着指着戚文澜道:“喏, 你叫他起来吧。听小曲听得呼呼大睡的。”
宣珏“嗯”了声,叫醒戚文澜。
戚文澜到底是从军多年,枕戈待旦过, 一个激灵睁开眼坐直身, 披盖在身上的大氅差点落地。
宣珏轻轻接住, 将谢重姒的大氅放到一旁长椅,然后对戚文澜道:“寒冬腊月,不怕着凉?走,带你去苏州城逛几圈。”
“忙完办妥了啊?”戚文澜伸了个张牙舞爪的懒腰, 眼中困意皆散,像一只睡饱酣足的猎豹,分外精神地兴奋起来,“走着呗。尔玉, 你一起不?去城北喝酒。”
“不去, 傍晚可能要下雪。”谢重姒懒洋洋地,窝在暖阳下不想动弹。
戚文澜望天, 怀疑人生:“下雪?这艳阳高照大晴天——哪个瞎眼和尚告诉你的?”
“师姐说的。”
戚文澜默默闭上了嘴。
觑了眼树上闭目养神的江州司, 小心翼翼地跟在宣珏身后溜了。
而江州司,在两人走后不久, 才悠悠睁开眼,她小憩片刻, 心情倒也不错。
忽然足尖轻点,悄无声息地跳树落地, 在谢重姒对面廊檐下的长椅落座。
她打着手势无声询问:“有什么想法吗?”
谢重姒习惯了江州司直来直去的性子,但一时半会, 没反应过来, 茫然地问道:“……想法?你是指母后遇刺之事, 还是楚家勾结匪贼之事?还是回京后招待谷主和大师兄之事?”
江州司:“有喜欢的人吗?”
谢重姒懂了,半晌无言,无奈地笑了笑:“怎么,师姐想当月老牵红线呀?”
江州司:“他挺喜欢你的。”
谢重姒倒也不避讳这个话题,手指随意挑动某根琴弦,道:“戚文澜?他对手下兵将、熟识兄弟,都这脾性,赤子心肠,逢人爽朗诚挚罢了。”
“宣珏。”江州司瞳孔泛着冬阳的暖金,仿佛洞穿红尘寒暑,“我在说他。”
“铮铮——”
弦音乍停。
江州司重复:“他是挺喜欢你的。”
谢重姒本可以糊弄着说句“师姐说笑”。
但她沉默良久,敛眸垂目,信手拨出一曲《凤求凰》,等曲散后才道:“可是师姐,我不能喜欢他啊。”
不是“不会”,是“不能”。
江州司见状,也不再多言。
她历来做那潇洒看戏身外人,不叹那伤春悲秋无用事。
本就是看小师妹面上,多嘴几句罢了。
谢重姒说完,又低头抚琴,弹起方才她推脱不会的《钗头凤》来。
这是十年前,望都最风行的闺阁怀春之曲。怪不得戚贵妃那种不善音律的女子,也会弹奏。
甚至于江州司也在闯荡江湖时,听人哼唱演奏过。
她甚至能背出几句词来——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注】
一曲奏完,谢重姒拎起江州司的酒壶,灌了一口酒。
“好酒。”
“好淡。”戚文澜皱眉。
他素来喝烈酒,比如境外御寒用的寒潭香,烧刀子般滚入喉中,五脏六腑都烧灼火热。
所以他猛灌了几口果酒桃花醉后,发现味道颇淡,也不上头,就直接叫来店家:“你这哪里算酒,把我这边的细嘴酒壶撤了,上坛子。”
温酒壶下层还注着热水,将内胆中的果酒温热。
店家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