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榻上起身:“明日会有车驾送你和荑英入宫,你好自为之吧,别丢了孤的脸。”
言罢,下榻穿靴,大有离去之意。
谢窈并未挽留他,只幽幽道:“大王若是有了新欢,会放了妾么?”
“休想。”
惜字如金的两个字,言语间人已走了出去。谢窈抬眸睨着他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他在生什么气呢?
次日清晨,十七驾来马车,送她入宫。
既是太后召见,她不得带侍女仆妇,好在有荑英为伴,倒也不算太孤独。一路上,荑英细细将朝中境况说与了她,好叫她大致了解如今朝中的形势。
原来这北朝的统治者渤海高氏虽是汉人,但北朝经前朝拓跋氏汉化改制,已令南下的鲜卑、高车等族彻底在洛阳扎下根,如今的北朝胡汉杂居,在朝担任高位的鲜卑等族之人亦不在少数。今日皇太后以中秋赏花品蟹为由命她进宫,想来少不了汉族和鲜卑族的贵女贵妇。这其中,就包括斛律骁母亲娘家龙城慕容氏的那位小娘子。
“我们太夫人娘家,龙城慕容氏的一位小娘子,今日也会赴宴。”
“可是有何不妥么?”谢窈微惑。
荑英唇角微动,清泠语声在车马轧轧声中微显尴尬:“夫人有所不知,太夫人有心把这位小娘子指给王上做侧室,今日她或许会寻您的麻烦,您还是避着她为好。”
原来是为这个。
谢窈眼睫微动,未置一词。
她这样不清不楚的身份,今日入宫本就尴尬,自当避之。她可不想同他的那些莺莺燕燕有什么牵扯。
马车经铜驼大道北行,一路驶至洛阳宫城最北的门户阊阖门,再沿御道西行至武库署前,沿宫墙北上,预备经神虎门入宫。
沿路皆是太社、太庙、国子学等官府署衙,整齐有致地分布排列着,楼观出云,鳞次栉比,车马如流水一般淌过去。谢窈一直看着车窗外博敞弘丽的街市,不由叹了一声:“翼翼京室,眈眈帝宇。”
她没到过洛阳,她出生时南北分裂已久,北方已被鲜卑人统治了百余年。但如今一瞧,如今的洛阳城亦与晋朝左思《三都赋》里的盛况相去不远了。
“夫人还没见过前朝的洛阳呢。”荑英笑,“我听我家中长辈说,五十年前魏朝拓跋氏治下的洛阳东西二十里南北十五里,人口约有七十万。葱岭以西、远至大秦,西域诸国的胡人都相聚于此,那才叫繁华呢。”
“可惜后来毁于战乱,如今的洛阳城已是重修之后的了。”
言谈间车马已至神虎门,被戍守宫城的禁军拦下。荑英忙扶她下车:“到了。我们下车吧。”
神虎门下已有宣光殿的宫人等候在此,确认过令牌后便抱怨:“二位是魏王府上的?怎么来得这样迟?皇太后陛下与皇后殿下已等你们许久了。”
那花笺上写的时间便是巳时,她们还早到了半个时辰,怎会晚?
谢窈和荑英面面相视,皆是疑惑。宫人一脸焦色:“罢了罢了,随奴来吧。”
*
太后的赏花宴设在西柏堂,离神虎门相距并不远。此刻已有许多衣着艳丽的丽人围坐,只剩下主位与安置在西首的两个位置尚无人落座。
主位自是留给皇太后裴氏同皇后郑氏的,剩下那两个则是魏王府的位置。一众妇人见谢窈同荑英久不至,不由窃窃私议:
“魏王府的那位怎生还未到?”
“好大的排场,竟要太后和皇后都等着她。”
“听说只是个外室?没名没分的,太后与皇后怎将她请来?”
“虽是外室也是魏王殿下的人,自然尊贵了。就不知是怎样的绝色了,听闻那日与魏王同车入城,街市上都在传,是洛神再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