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头万绪,意乱如麻,他捉过她一只手攥在手心里,嗓音疲惫。这体温亦是很熟悉的,谢窈微红了脸,到底未曾挣脱。
窗外夜色已深,两人各自入眠。次日斛律骁起身时不甚惊醒了她,她迷迷糊糊地睁眼,朦胧微光里看见男人立在榻边更衣,霎时惊醒:“你是谁?怎会在我的……”
她眼中全然盛着惊恐与陌生,脸却红得如同熟透了的石榴,揽着被子蜷缩进床榻里侧。春芜忙跑进来:“女郎,您又忘了么,这是姑爷啊。”
“姑、姑爷……”她怔怔喃喃,胸脯惊魂未定地起伏着,追问道,“可我的丈夫不是陆郎么?怎么会是他呢?”
春芜只好将昨夜他的那番言辞说来,她又陷入深深的疑惑里,努力回想着与后夫的点点滴滴,脑中却是一片空白,痛苦地皱起眉头。
“先别想了。”斛律骁辞气温和,“你再睡一会吧,醒来记得把药喝了。我这就去尚书台接父亲回来,你一见他就知晓了。”
他神色和煦,丝毫也未因她的抗拒而动怒半分,仿佛当真是被她忘记的夫婿。谢窈惶恐不安地点点头,重新在榻间躺下。
“她经常这样么?”
从房中出来后,斛律骁问春芜道。
春芜满面忧色地点点头:“女郎的记忆就像是停滞在了初嫁时一般,我也是花了许多日才叫她建立起现在的认知……殿下请多些耐心吧。”
“知道了。”他答,洗漱后,动身往城东花枝巷去。一进制的一座小院,灰墙黛瓦,墙头爬满了葡萄藤。
斛律骁下车,问前头引路的十九:“我这岳丈大人近来都做什么呢?”
“回殿下,谢公素日里只以琴书养性而已,与外界绝无往来。”十九道,略一迟疑,“不过……谢公好似对殿下有些误会……”
谢公是不愿来建康的,即便是被告知了皇帝打算对他下手,出于族人的安全考虑,也并不愿意北来,当时事出紧急,他们的人只得捆了他手脚嘴里塞了麻布,拎犯人一样把人带回了洛阳,本来当时就要见面的,又因王妃行刺之事多留了谢公几日,对方心里想是不大痛快。十九是担心这对素未谋面的翁婿再起冲突。
斛律骁掸掸下袍,漫不经心地一笑:“误会么是自然,抢了人家女儿,断了人家的官途,还能指望有什么好声气?”
他走进正厅里,一年逾不惑的中年男子在窗间书案下读书,容貌甚伟,风姿隽爽,宛若神仙中人。斛律骁敛衽行礼:“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谢父抬起头来,审视的目光将他从头扫至脚,见他头戴白玉小冠,身上圆领对襟, 小袖长袍,玉带在腰间一束,愈发显得腰肢劲瘦、身姿颀长。兼之目光眉彩,五官深邃,风仪翩翩,实若瑶林琼树,不算过于委屈了阿窈那孩子,心间怒气稍去。
但忆起自己一路上遭的罪,仍是冷道:“阁下说笑。”
“你与我儿既无媒妁之言,也无父母之命,三书六礼都不齐全,何来翁婿之说。老朽,可不敢受您的礼。”
斛律骁只微微一笑,气定神闲:“你我不是翁婿,那我和令爱算什么?无媒苟合么?”
“我与窈窈是大婚过的,我朝皇帝尚且亲自到场祝贺,窈窈的名字也写上了我家家谱,怎能说是无媒苟合。眼下,她正在家中焦灼地等您,岳父大人又何必给小婿脸子瞧。”
这话停在谢简耳中却是威胁之意十足:“你把阿窈怎么样了?!”
他能将她怎样。从头到尾,都是她在伤他。
斛律骁眸色微黯,再度施礼:“原本早就来该接岳父大人的,府上出了些事,暂且不便。小婿先给大人赔礼了。”
他将妻子失忆之事简短说了,只言是受了陆衡之之死的刺激,又隐去了自己受伤那段,谢父听后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