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没了,其女婿高焕还在,阿那桓有勇无谋,这一个却更隐忍也更狡猾。当初正是在他的劝说下,入主洛阳的叛军才没有大开杀戒,若说洛阳百姓对阿那桓是十足的痛恨,对于他,却是印象不错。
也是因此,他虽是半子之身,在阿那桓家族中的威望与声望却更胜过阿那桓的兄弟子侄们。这个还不及而立之年的青年人似有着与生俱来的领导能力,迅速令散如散沙的人心团结起来,将欲要反扑的宗室力量压制下去。
……
义兴年间的最后一年就在这诡异的平静中度过去,新年伊始,新帝正式改元景嘉,为文武百官加爵一级。
这无疑是高焕的授意,于是人心叹服,朝廷上下又争颂齐郡公之贤。于新帝而言,他显然是个更和善也更有可能被拉拢的存在,在元旦这日,加封他为尚书令、齐王,给了这出身寒微的穷小子位极人臣的荣光。
高焕上位尚书令后,整顿吏治,惩治不法,极力调和自六镇起义以来胡汉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洛阳城的秩序渐又似走上了正轨,河阴之变的阴影渐散,包围在各宗室王府门口的守军也都被撤,拓跋叙得以在上元这日携妻子出游。
上元节。
花灯满城,街市如昼。
今年的灯市远不如过去人多,原本熙熙攘攘的街市近乎空了一半,二人沿着铜驼大街漫步,一路行至永宁寺,慕容氏挽着他手臂,偏头笑问:“夫君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他回眸,淡笑着睇她:“去了不就知道了?”
他带她去了香火殿,一次,就向住持交齐了整整十年的香油钱。住持走后,慕容氏惘然不解:“夫君为什么要一次交这么多,以后每年来交不行么?阿稚也想和夫君每年都来此呢。”
橘红的烛光将他的眉眼勾勒得极是温润,拓跋叙执着她的手,在佛下备好的两盏青瓷人形灯台里将灯芯一一点上:“这里毕竟是皇家寺庙,人多眼杂的,总会遇到些不便遇见的人,一次多交一些,以后就不必来了。”
“那为什么是两盏灯呢。”
拓跋叙耐心地解释:“一盏是给你的,还有一盏,是给我们未来的孩子。”
“孩子?”
她一愣,脸上慢慢腾起红晕,娇羞地低下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她与他结缡三年,新婚次年永兴帝与婆母相继去世,二人一直在守孝,直至如今才刚刚脱了孝服。自是没能有孕。
但她也很想和他有一个孩子。为了他,她不怕生育之苦,只想早一日诞下二人的子嗣,一家人和和美美。
拓跋叙笑了笑,道:“我已想好,若所生为男,便给他取名叫骁。骁者,勇猛矫健也,字则取‘恪’字,盼他既要刚毅勇猛、所向披靡,也要懂得谨慎恭谨,时时警醒自身。”
“若所生为女,就叫她‘岚’,山气烝润,清新可人。阿稚意下如何呢?”
“一切都听夫君的。”慕容氏读书不多,自没什么意见。又好奇道,“可为什么只有我和孩子的长明灯,夫君的呢。”
拓跋叙忍俊不禁:“傻阿稚,这个托灯之人,不就是我吗?”
那两盏青瓷灯正是瓷人托灯的造型,慕容氏并未怀疑,笑着搂住了他腰:“嗯,阿稚要和夫君永远在一起。”
此举有冒犯佛祖之嫌,但拓跋叙并未推开妻子,他笑着,把头轻轻搁在她肩上,眼中却渐渐沉寂下来,黯淡如黑夜的海。
为什么没有他。
因为他清醒地知晓自己活不过今年。
高焕是比阿那桓更可怕的存在。阿那桓只知杀人,毫无政治头脑,叛军所作的恶全都累积到他头上,不得人心。
可高焕不一样,他会伪装,会隐忍,懂得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