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慌张了起来。
隆冬的某一天上午,天空黯淡低矮,灰蒙蒙的云层厚重地堆叠着,是欲雪的阴沉天气。
不堪重负的禅院陆斗终于鼓起勇气来见津岛怜央了。
那时他的精神状态就不太好了,眼袋沉重,瞳孔无神,面色带着青白泛紫的可怖死气,嘴中念念有词,神情变幻莫测,是走在大街上会被人畏惧避开的模样。
在以一人担负了所有的职责之后,禅院陆斗开始畏手畏脚,瞻前顾后了起来。
跟从前不同,这一次他如果犯下了过错,为表公正要严厉处罚犯下过错的人的人是他,要收拾残局的人是他,要承担责罚的人是他,要谢罪道歉的人也是他。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甚至不敢再举办祭典,以未知数量的人命为代价动用津岛怜央了。
在那样无解的循环之中,他只要有一步踏错,就要承担着如同蝴蝶效应一般由小小过错旋转为飓风的恐怖压力。
他确实拥有了无比强韧的精神,以至于在这样将自己的精神割裂成几十份的脑髓地狱之中还能完整地保持着自己的人格与意志,甚至坚持了半年之久。
那是值得肃立为之鼓掌的奇迹。
但奇迹之所以被称之为奇迹,就是因为它不常出现。
禅院陆斗在将自己彻底变为疯子之前,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津岛怜央面前,恳求着他将那只让他爬上了更深一层的地狱的纤弱蛛丝收回去吧。
但穿着无垢巫女服的神子只是神秘莫测、无法看透地微笑着,垂眸注视着禅院陆斗可怜的模样,轻轻说道,“……可以啊。”
他灿烂地笑了,“这个世界上,冲动是被允许的,后悔是被允许的,你的欲望、你的行为、你那颗丑陋又贪婪的心也并不可耻。”
神子的眼瞳清澈又干净,带着包容一切污垢的慈悲与良善。
天空上的云层再承受不住沉重的水汽了,第一朵雪花融化之后,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将整片山林蒙上了素白的单调颜色。
“但是。”
那样湿冷的水汽不知何时沁入了禅院陆斗的肌肤,让他感到了些微的寒凉,关节处仿佛被冻结住了一般僵硬而毫无知觉。
“一昧索取的人,是会被诅咒的。”
神子歪了歪头,缓缓朝前伸出了双手,对禅院陆斗做出了绘里奈强求时的手势。
“你做好准备了吗?”
他脸上是那样甜蜜又烂漫的笑容,“你做好——为此支付代价的准备了吗?”
在那样尖锐又锋利的质问面前,显而易见的,禅院陆斗退缩了。
他想起自己许下的愿望,想起前几次强求之后死去的绳人,想起政界要员曾经抱怨过的要将人逼疯的媒体舆论与民众压力,又想起了那场祭典之上众人轻蔑的目光。
他的心像是被撕裂成了两半,在被逼疯的压力与被折辱的痛苦之中来回摇摆,找不到平衡的支点,反倒陷入了愈发混乱的思绪之中。
禅院陆斗的行径越发像个疯子了。
他每日每夜地祈求着津岛怜央让一切回到最初,却又不曾付诸任何行动;在诉说着痛苦的同时,却又自虐般强迫着自己维持整个咒术界的运转与政府工作的正常运行。
而津岛怜央只是看着。
看着。
耐心地等待着哥哥期盼那一种未来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