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枣/文
倪梦原以为女儿拿下柏林影后, 自己也会圆梦,会解脱,会有得偿所愿的快乐。
所以哪怕倪苏合同上签约的番位是女配, 于意欢的公司因此在报奖的时候苦苦纠缠, 她都雷厉风行地替倪苏挡下。即便《春列》主创方为了奖项更十拿九稳, 给倪梦施压, 要她取巧给倪苏报送“最佳女配角”时, 她也都强硬顶住了。
倪梦顶着八方压力,一意孤行, 亲自运作为倪苏报送了“最佳女演员”。
并非是她真的彻底走火入魔,被自己的“国际影后梦”心魔给操纵, 才执意要女儿去搏那最难的奖杯。而是她发自内心认为,倪苏作为新人在“椿来”这个角色迸发的灵气与水准, 有足够去一较高下的实力。
倪梦确信,自己没有以公谋私,她牢牢记得自己和女儿是合作关系。
她甚至为了给倪苏双保险,还特意反复确认和打点, 同时给倪苏报送了“最佳新演员”。
倪梦为女儿做了所能做的一切, 最终如愿以偿——倪苏竟真的同时提名了两个奖项。
她霎时间更笃定:自己这一年暂停拍戏,转而寄情全力培养倪苏,是自己所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她放下所有工作,亲自陪同女儿来到柏林。
直到这个时候,她其实都是真心实意地为女儿的入围而感到兴奋,她和倪苏一样,期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所以即便只是红毯上的一双高跟鞋, 她都力求完美。
当颁奖典礼开始播放最佳女主入围名单及其作品时, 倪梦仿若是自己入围般紧张, 不安,又期待。
“最佳女演员,《春列1719》倪苏!”
颁奖嘉宾念出女儿名字的这一刻,她的确是前所未有的激动,她甚至差点跟丈夫一样,兴奋得直接起身。
然而,这样的快乐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
当那双荣耀之光打在女儿身上,而自己依旧深埋于黑暗之中,此情此景是如此熟悉。眼前的所有,仿佛曾经一次次失利的场景的重现,倪梦陡然清醒。
拿奖的人是倪苏,而非自己。
她看着女儿喜极地与《春列》的主创们拥抱,那是女儿剧组共事过的朋友们;她见证女儿在漫场的掌声中登台,那是属于女儿的恭贺。
倪梦仰头望着女儿意气风发地站在自己曾梦寐的舞台中心,激动又感性地致词,女儿甚至单独感谢了自己。
心中那些兴奋与快乐如退潮般急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迷惘。
十八岁的女儿,替她实现了半辈子的梦想,她本该高兴的。
可她,却远不如想象中的快乐。
甚至,看着倪苏闭眼快活地亲吻银熊奖杯时,有那么一瞬,倪梦居然感觉到了嫉妒。
她嫉妒这个十八岁少女的才华,她恨不得此刻站在台上的人是她自己。
在女儿创造奇迹,真正一举达到自己梦寐以求的高度时,倪梦终于彻底醒悟。
她曾以为,如果那人是自己的血脉,那执念肯定能够得以破除。到如今她才恍觉:原来不行,还是不行,哪怕站在那上面的人是她的亲生女儿也不行。
唯有她自己亲自站上那荣耀的舞台,才可获得解脱。
倪梦没有办法完全共情女儿的快乐,相反,她因为女儿一出道即拥有自己追逐一生的东西,而感到愈加痛苦了。
但她能保留着理智,知道这是属于女儿的最美妙的夜晚。
倪梦虽不能共情,却完全可以想象女儿的快乐,所以她并不预备扫兴。在颁奖典礼结束后,她便有意地避开了女儿,哪怕是来到主办方包下的afterparty,她也都独自躲来了休息室。
倪梦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