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猛坝何止是偏啊,它还远。
从他们寨子过去,要翻两座大山,一来一回得走上大半天,山高林密、路陡难行,小蔓一个姑娘,老爷子可不舍得她吃这苦。
同样是离开家工作,他还是希望孙女能去大城市见见世面。
“等等吧,看省城那边的审查情况。”
李镇长点点头:“南猛坝粮食局的老会计七月退休,决定了跟我说一声,我给小蔓写封推荐信。”
“好使?”王自明可是知道的,各乡镇公社但凡有哪个单位空出一个职位,一早就被附近村寨的知青盯着了。
这帮学生娃,有文化有见识,对这片土地又怀了一腔赤诚热血,一向是各单位优先考虑的对象。
李镇长:“考试呗,择分录取。”
王自明点点头,回头跟李蔓叮嘱道:“去省城工作是好,留在家门口也不错,得失心别太重,你还小,未来的路还长着呢,咱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
李蔓见两人对省城的工作都不看好,心里有了底,“我们队里的段会计,打得一手好算盘,回头我跟他学学。”
是个聪明的娃,一点就透。
李镇长跟王自明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抹赞许。
两人还有工作要忙,又说了几句话,便匆匆走了。
老爷子回头,有心想跟米政委、齐军长道一声谢,见郑修平拉着两人不放,便没上前。
审讯结束,宋逾带着小毛提前一步出来,去医院门口赶了牛车过来,“阿爷、小蔓、李叔、段大哥,上车!”
路上老爷子关切地摸了摸孙女的头:“身上还疼吗?头还晕不晕?”
多久没有被人这么关心了,李蔓蹭了蹭他粗糙的手心:“医生说没事,就是滚下来的途中撞到了腰背,身上有点青紫。”
“医生给我开了红花油,”李蔓扬了扬手里的网兜,“回家让阿奶给我揉揉,歇两天就好了。”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就只是青紫?老爷子不信,怕孙女隐瞒了病情:“宋逾,是小蔓说的这样吗?”
宋逾回头。
李蔓忙冲他使了个眼色。
宋逾翘了翘唇:“医生说没伤着筋骨。”
老爷子松了口气:“回去,让你阿奶杀只鸡,去诊所抓点黄芪、党参、当归、熟地……和着炖了,晚上多喝两碗,活血化瘀。”
“李爷爷,”小毛笑道,“宋大哥打的野猪分吗?”
老爷子:“分!”
“不等咱们到家,我看就该分完了。”李良工笑道。
小毛:“啊,那不是到家就能吃着肉了。”
李良工:“哈哈……可不。”
“宋大哥,牛鞭给我,我来赶车。”小毛迫不及待道。
宋逾随手递给他,小毛一扬牛鞭:“驾——”
黄牛撒开四蹄跑了起来。
随着离寨子越来越近,远远地他们便闻到了肉香。
壮劳力都去上工了,留在寨子里收拾煮肉的是几位老妇人和一帮烧火捣乱的幼童。
李蔓一眼扫过,准确地在人群里找到了奶奶赵金凤:“阿奶——”
“小蔓!”赵金凤放下手里刮洗的一块生皮,急急跑了过来。
“阿奶你慢点——”李蔓松开老爷子,不等牛车停下,双手一撑车帮跳了下去,迎着赵金凤疾跑了几步,一头扎进了她怀里,“阿奶、阿奶……”
淡淡的馨香,是记忆里的味道。那一瞬间,李蔓几欲落泪。
“哭什么,谁欺负你,不会狠狠地打回去,一次不行,就多打几次,看她下次还敢不敢!”想到季墨雅、想到杨玉莲,赵金凤又气又恨,“季墨雅呢,看我不撕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