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勤点点头, 手盖在茶盏上,滚烫的温度,透过杯盖, 传到掌心。他语气淡淡地开口, “等我明日离府, 你叫人去把那个姨娘接回来,夫妻一场,几十年感情,总归别做得太过了。”
陆二爷扶在靠手上的手, 一下子握紧了, 他忍了忍, 到底没忍住, 脱口而出, “……大哥, 你不知道,庄氏她做了什么!她去放印子钱, 逼得人家卖女儿还债, 那姑娘死活不肯,跳了井,闹大了, 被母亲知道了,一查, 还不止这么一件,才收了她的权。府里什么时候少她吃穿了,这么多年中馈管下来, 还去做这种事情。母亲还叫我别怪她……”
“母亲说, 庄氏不过是一时糊涂, 放出去的印子钱,她老人家掏私房补了中公的缺。我是气不过,但也没有怎么样她的。”陆二爷越说,情绪越发激动,“但她非但没半点悔过之心,还纵容手下人刁难荃姨娘。孤儿寡母,她也下得去手,老弱妇孺,她也没半点怜悯之心,我实在是气不过……”
陆勤沉默听着,思绪却有些飘远,他想到永嘉,她从来不会刁难夏姨娘,甚至是照顾有加的。庄氏在意老二,吃醋妒忌,所以自降身价,跑去为难一个姨娘。但永嘉不在意他,所以她眼里从来没有夏姨娘。
一旦说破了,好像什么东西,都变得昭然若揭,显而易见了。
陆勤摩挲着茶盏,回过神来后,才道,“老二,你先想清楚,究竟想怎么样。庄氏就是有错,也给你生了一儿一女,功过相抵。你喜欢她也好,讨厌她也罢,总要给她嫡妻的体面,否则当初,你就不该娶她。你也老大不小了,应该知道,做事不能仅凭自己的喜恶的道理。朝堂上,上官同你不是一路人,你尚且知道隐忍,到了家里,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你和庄氏,不单单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三郎、大娘子甚至庄家、周家,你都要考虑清楚。”
陆二爷听着,有点茫然。
陆勤却不再说什么,转而提点了几句陆二爷朝堂上的事情,他不是话多的人,言简意赅,几句说完,就跟陆二爷示意,“你先去碧玉轩吧。”
陆二爷起身,出了门,跟被喊过来,在侧厅喝茶的陆三爷打了个照面,陆三爷倒是恭恭敬敬叫了声,“二哥”。
兄弟打过招呼,陆三爷也进了书房。
对于陆三爷,陆勤倒是没什么好不放心的。陆三爷性子温吞,打小就是好脾气的,跟在几个哥哥屁股后头,乖得不得了。长大后,更是稳重,哪怕是在外头,也从来不打着陆三爷的幌子,行事低调。
陆勤叫他坐,温声开口,“叫你过来,其实也没什么事。我明日去宣同,二郎毕竟还年轻,难免莽撞,你与老二是做长辈的人,他做得不周到的地方,你们提点他一句。”
陆三爷好脾气应下来,体贴道,“弟弟知道。府里的事情,我跟二哥会帮衬着的,再不济去求族里的长辈,我也抹得开这个脸。家里的事,您不要担心,战场上刀剑无眼,您自己多保重才是。”
陆勤心中熨帖,拍拍陆三爷的肩,点点头,“我会的。”
兄弟二人也没说几句话,陆三爷就起身告辞了。他知道,兄长每回去宣同之前,都会把家里安排得妥妥当当,一家之主不是那么好当的,旁人只看卫国公如何风光体面,娶的是公主,连皇帝都对他以礼相待,但这都是大哥自己打拼来的。
十几岁起去战场,身上的新伤、旧伤,不知凡几。
陆家没有哪一任家主,不是靠着战场上一刀一刀打拼出来的。他们这样的人家,本来是最容易兄弟阋墙的,树大分枝,皇室也巴不得他们兄弟不和,但他们不会,无论是他还是二哥,都不会去争,不是因为他们是庶出,而是因为他们心里明白,想要权力,就要豁得出性命,担得起祖宗基业。
送走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