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冯慈刚刚还只是呆然, 那么,现在可以说是当场石化了。
桑洱被他拽着,拖延了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 听见天边闷雷更响。翻滚的黑云迅速聚拢起来, 雨点突如其来地变得稠密,噼里啪啦, 打得花园里茂密的叶子一晃一晃的。在衣裳上洇出了一点点暗色水痕,迅速扩大成片。
眼皮被水珠砸到, 有点睁不开了。
言尽于此,桑洱使劲儿抽出了自己的手臂,却忘记了自己此刻正站在花园石桥的边缘,脚后跟旁,就是低凹下去的阶梯。这一后退,她身体骤然一晃, 踏空了一步。
熟悉的失重感袭来,桑洱的眼睛刹那瞪大。好在,在差点屁股落地之时,有人及时从后方托住了她。
这人长得很高, 明明站在比她矮了几级的石阶上, 桑洱的后脑勺却只能撞到对方的胸膛。
同时, 有一条手臂揽住了她的后腰。阴影覆于头顶, 挡住了大雨。
桑洱惊魂未定地站稳, 往侧上方抬起头,就看见了尉迟兰廷。
他的左手托着她的背, 右手撑着一把油纸伞。油脂伞面上, 丹青水墨晕染出了一副笔画灵意的图卷。
雨点砰砰地砸在上方。滑至边缘, 如断线珠帘, 不断落下。
同一时间,冯慈看到桑洱往后摔倒,脸色剧变,连忙上前一步,伸手去拉她。但没等抓到她的手,这个不速之客就出现了。
伞沿缓缓抬高,露出了一只白皙光洁的下巴,再到一张形状优美的殷红薄唇。
对方压下眉,望过来,妖魔一样秾丽的面容,让冯慈的呼吸为之一窒。
尉迟兰廷并未多言,低头看向桑洱:“回去吧,嫂嫂。”
凭着这句话,冯慈便意识到了,对方应当就是尉迟邕的妹妹。
桑洱用手背擦了擦脸颊上的水珠,没有异议,依偎着对方,一起离去了。
鼓足勇气的求和被打断了,冯慈有点儿失魂落魄,淋着大雨,片刻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个装了暖玉的锦绣礼盒,已经落到了地上。
似乎是因为他刚才着急去扶冯桑,才没握稳的。
锦盒沾了泥土,脏兮兮的。暖玉硬生生地砸出了一道很大的裂纹。
冯慈的心脏仿佛被一块破布堵住了。又难受,又失落。
他捡起这块玉,茫然间,想起了一个词——破镜难圆。
真心准备的礼物,被亲人忽视,被践踏在地,原来会这么难过。
可以想象,当初冯桑看见她无比珍惜的玉石,被打发给了小厮、在地上摔得粉碎,应该比现在的他要难过不止一百倍吧。
曾经的他,并没有过多地在意冯桑的悲欢喜乐。心里总觉得,这里是她唯一的家,她害怕被家人抛弃。因为离开了他们,她活不下去。这种隐秘而笃定的安心感,让他们开始盲目自信,不管他们如何偏心、幼稚、轻忽她,冯桑都不会离开,只会永远紧随着他们。
但其实不是的。
任何东西都有限度。
不谙世事的傻子,也会伤心。
断然没有被亲人接二连三地忽视、欺负、伤害,还能不计前嫌、笑脸相迎的道理。
一旦超过了那条线,就是覆水难收。
不管如何补救,也阻止不了她的渐行渐远。
.
另一边厢。
桑洱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尉迟兰廷身旁。这把油纸伞不算很大,风把雨丝吹得近乎于平行于地,迎面打湿了半件衣裳。
忽然,桑洱听见尉迟兰廷轻轻地“啧”了一声。然后,她的肩被揽紧了。
“来这里。”尉迟兰廷带着她,走向了前方的一处屋檐下躲雨。
这是冯家后院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