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晚饭之后, 谢董事长他们移步书房,又商议不足为外人道的要事去了。
珍卿在复习功课,明天还要考历史和地理。
等珍卿洗完澡在窗前放空, 三哥找她来说话了。
三哥特意来告诉珍卿, 她画的三十二张明信片, 已经送去海宁邮政总局过审, 快则一礼拜, 慢则半个月, 审稿结果就能出来。
珍卿最近觉得有点累, 把这一茬子事早忘了, 谢过三哥后,她忽然低头看他的手, 想这手有没有直接沾过血。
陆浩云摸摸她的额头, 顺势在她身旁坐下, 皱眉问:“怎么了, 没精打彩的?”
珍卿收回看三哥的视线, 捧着脸看向窗外的夜,倦倦地说:“等放暑假了, 我想把祖父接过来。我在发愁他住哪里。”
陆浩云听得一怔, 把手搁在她椅背上, 语气很寻常地说:
“杜家祖父若来, 自要住进谢公馆, 你愁烦什么呢?”
珍卿扭头看着三哥笑, 三哥这种人精儿,是会揣着明白装糊涂的。
杜太爷珍卿太了解了, 他这个人见了好东西, 心里是死想占便宜, 但面上一定是要脸的。
杜太爷要是住到谢公馆,等于坐实了独生子是倒插门,老头子说不好会羞愤而亡的。
见珍卿笑呵呵不说话,陆浩云也摇头失笑,拈起葡萄剥皮吃,随意地问:
“是想购房住,还是赁房住?”
珍卿也吃起水果来,有点茫然地感叹:
“若是有钱买房,也许不错,哎……还是先租房住吧!”买房她哪儿买的起呢!
陆浩云专注地看着她,眼中的光熠熠地浮动着。
他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想送她一套房子住,可终究理制克制了冲动。
他如果冲动行事,道理上是说不过去的。
他没送过二姐、四妹房子,贸然对小五太过慷慨,会引起无谓的家庭纠纷。
珍卿见有点冷场了,状似不经意地问:“三哥,范静庵……果真跳江溺亡的吗?”
陆浩云看她小心翼翼,按按她耷拉着的脑袋,说: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珍卿拿下头顶的手,垂头丧气地说:“我不想你为恶人,坏了心性脏了手!”
她这几天在脑海里,演缩了不少江湖恩怨,三哥变成了海宁许文强……
陆浩云本不想告诉她,见她这样挂记,还是解释了一下:
“范静庵债务缠身,确实走投无路,本想使一出金蝉脱壳,诈死遁走的。但他原有不少仇人,容不得他逍遥法外……
“坊间现在有传闻,说是他岳母雇人杀的他。”
珍卿听得悚然而惊。
范静庵的原配一尸两命,悲剧源头是范抛下了她。若果真是岳母雇凶杀人,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吧。
之后,三哥叫珍卿安心应付考试,租房的事他会帮她留意的。
第二天一大清早,谢董事长早早醒来,就坐在花园凉亭上,一边赏着夏季艳景,一边自己喝点养生茶。
倪二姐和金妈在一边,跟她禀报家中的事情。
谢董事长问金妈:“你去冀州路那里,看元礼怎么样?”
金妈就唉声叹气地说:
“元礼这一回真吓坏了,都过三天了,说茶饭也不好好进,觉也睡不安生,喝安神汤才能睡,没三天就瘦了有四圈。
“我问他,去当偷走的东西,陪着他的人是谁。
“他就哭得直抽搐,只说‘他没有,不是他’,连一句囫囵话儿都说不出。
“大少奶奶气煞了,直把我们往外轰,不及再多问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