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 珍卿放学照例回谢公馆去。
吴二姐从长水沿岸调研疟疾疫情回来,整个人黑瘦了两圈。
这一个多月她都在海宁,除了料理医院的事, 还时常在家写调研报告。
这天珍卿回到谢公馆, 家内气氛不大好。
遭过灾厄出院回家的吴大嫂,并没有洗心革面, 从此开始好好经营生活。
她瘫痪的母亲林太太, 被江州的林家大伯、伯母带回,由他们在家乡照料。她妹子林兰馨倒还在海宁,
林家姊妹常约着一道出去, 不外是逛百货公司、吃饭打牌, 出入一些宴会舞会,这些玩腻了就到南边去玩, 时常连孩子也懒得管。
早些时候, 吴大嫂刚指桑骂槐地,跟空气吵了一顿架,不外是借故撒她的怨气,觉得她没有长媳的地位和尊严,也说谢董事长对人太刻薄绝情。
珍卿现在对吴大嫂, 连腹诽都懒得做。
只是吴二姐和谢董事长,气氛似也不大友好。
这母姐二人都不拿珍卿当外人。
谢董事长先叫她过去说话, 说时犹自愤懑。她说吴二姐跟柳先生分手, 而转头就交了个新男朋友, 坊间流言蜚语简直不能入耳。
前几天谢董事长参加商券酒会, 业内的老行尊多在席中。
被分手的柳惜烈见不到吴二姐, 便找谢董事长闹死闹活, 一时说是因工作上的矛盾, 一时又说吴二姐见异思迁——他的意思是他不想分手。
当着业内这么多尊长,柳惜烈请谢董事长帮助调解,说他现在神魂颠倒、生不如死,若不能跟吴二姐复合,怕真的命不久矣。
谢董事长哪里会管?
结果今天小报就登出来,柳惜烈为情所困真个闹自杀,把谢董事长闹得有口难言,无颜见人。
珍卿着实无语,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竟然也能变成男人的本事。
说起男女情感上的事,二姐跟三哥不愧是谢董事长亲自生养的,他们都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个。
珍卿又问:“那二姐这么快交新男友了吗?”
谢董事长摇摇头:“柳某人一口咬定,外面也在传说,但你二姐说没有,她说没有,那多半没有,有人追求倒是真的。”
珍卿去找吴二姐时,她正围着浴巾出浴室,问珍卿:“你总回来,你祖父没意见吗?”
珍卿无奈又得意:“我祖父现在,是得意便猖狂,屡番骚扰慕先生,我对付他别无他法,唯有不理他,说来也不是好计策,不过对他总是有用的。”
知爷莫若孙,珍卿经过这两个月,也把杜太爷的心思摸得很清。
杜太爷不会住到谢公馆的,甚至因他个性倔强,他连谢公馆的门槛也从未踏过。
如果他住到谢公馆,就坐实杜教授是倒插门,他杜老头儿也在吃软饭,以后回乡不好见人说话。
而且,杜太爷和杜教授之间,不是一句“隔阂”能概括的。
珍卿她祖母盛年早逝,杜太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杜太爷早年没管过杜教授兄妹,这第一重怨恨,
后来的棍棒教育,逼得二人不得不离家出走,受尽了漂泊之苦,这是第二重怨恨。
再是一直没找回来的姑姑,这是第三重的怨恨。
有这么多重怨恨的父子,连死亡也不一定能解开心结。住在一起总会搅勺碰锅灶,让人想起多年的积怨。
有些埋在心里的伤疤,最好永远不要去碰它。一不留神扯破旧伤,大家都很痛苦难堪。
杜太爷这点认知还有,所以,他绝不会住到谢公馆。
吴二姐先点一枝烟,表情寡淡,皱眉好笑:
“你祖父在你身上得意什么,你倒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