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暮雨之中, 不知名的鸟儿叫声,也像被雨水沁湿,声音听起来十分润泽。
坐在茶肆里看雨, 若心里没有别的事, 还是能感受到惬意的。
这时走进来一个青年男子, 他不要茶博士招呼, 从容缓步地,向珍卿的桌子走过去。
卢君毓在桌上敲一敲, 珍卿看见他愣了愣,听见他问方不方便同坐。珍卿想起一个念头, 难得没有拒绝他。
但她不想给卢君错觉, 开门见山地问:“车夫冒三的事,你听说了吗?”
卢君毓听她起的话题,立时脸上有点苦意, 仿佛还竖起一张警惕的屏障。
他按着珍卿的手,动动嘴唇笑得温柔:
“珍卿, 即便你和我无话可说, 听听雨声,说书声,脑袋里什么也不要想, 难道不好吗?为什么谈这种事呢?”
珍卿看着卢君毓, 此君作为权贵子弟,也许有点纨绔, 但政治素养不低, 知道该闭口的时候闭口。
她兴意缺缺地耸肩, 把她的小嫩手抽出, 淡淡地说:“既然如此, 我们也不便同桌,卢少爷,你请自便吧。”
卢君毓无奈之极,场面上人都要面子,他站起身正要离开,又不甘心地握拳搁在桌上,弯身搭着珍卿肩膀,小声说道:
“这里不便说话,我们出去走走。”
珍卿想一想,觉得走走也没关系。
卢君毓又提议同撑一只大伞,这样说话可小声些,珍卿也同意了。
但卢君毓还不入正题,先谈起海宁的气候,问珍卿觉得本埠气候,跟北方相比如何。
珍卿按捺急切,配合他的话题:
“北方三季气候宜人,南方三季风景怡人,各有各的好处吧。”
卢君毓笑一下,说:“珍卿,你看待人也同看待地方一样,总是先看好处吗?——那为何看不到我的好处?”
珍卿觉得,她傻了才跟他白耗时间,说着就跟黄大光招手,要跟卢君毓说再见。
卢君毓有点起急,摆手叫黄大光等等,而对珍卿告饶道:“我跟你讲,跟你讲,还不行吗?姑奶奶,你真比男人家还性急!叫我拿你没办法。”
珍卿收回脚步,却听他说起劝阻的话:
“大小姐,我准知道,你跟那黄包车夫,八竿子打不着,你何苦白白替他操心?
“这桩事不复杂,不外是公子王孙的祸事,有权重钱多的父辈镇着,叫个黄包车夫做替死鬼。可是珍卿——”
“罪魁祸首们都有靠山,买掼炮的是连市长的公子,还有察丽、察奇他们家,他叔叔是警备司令部的人,他祖父早年是一方军佬,军政方面很有关系……
“就只是这些头目,常人已经惹不起。还有其他背景的人,医生、律师、银行家、买办……
“方方面面的人,把各方势力都安抚住,连受害的吕家人,也不敢乱嚷嚷,由着儿媳妇受委屈……”
卢君毓停住脚步,按着珍卿的肩膀,严肃地告诫:
“珍卿,你听我一句良言,就算不为自己,你为你后妈一家想想。你家里个个都本事,人人赚大钱,就像一块诱人的大肥肉,引人垂涎。你千思万想,也别替他们惹祸上身。”
珍卿沉默良久才说:“其实,我也做不了什么。你说的,我也知道大概,所以,什么也没做。”
鉴于卢君毓一片好心,珍卿诚恳地谢过他,说改日请他吃顿好的。
卢君毓看她兴致不高,坐上了黄包车。
他擎着一只黄色大伞,站在荡着清浅涟漪的边道上,看她的车子渐渐驶远。
之后,珍卿悄悄地构思文章,向一些小报秘密投稿。
她写连市长的公子连云,还有警备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