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地,想从往期的小报中,找到类似小妹的文笔,想证实一下她的猜想。
他翻过十一月和十月的期刊,发现连载于九月的一篇《苏湖风月鉴》的小说,首先名字就比较特别。
他的老家江平城外有座湖,就叫做“苏湖”。
陆浩云本来漫不经意,待到一行行看下去,他现出玩味好笑又不可思议的神情。
等到一篇篇连载认真看下去,陆浩云渐渐地感到,身体里有一种震惊、意外、感动,让他理不清究竟是怎么样的情绪。
小妹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写出这样的内容呢?像个老练的老头儿。
让人难以置信。
他继续往下看,因公事紧张的精神,渐渐松弛轻快起来。——他发现她的笔杆若是放肆起来,写出来的文章既辛辣讽刺,又幽默滑稽。
他嘴里像撑着个衣架子,把笑容一直撑在他脸上。
他边看边摇头,自言自语地笑念:“真是个傻丫头。”
这一会儿,他嘴里又像含着一块饴糖,那傻兮兮的甘甜滋味,从嘴里一直甜到心里。
世上还有哪一个人,会用这样的方式爱护他呢?也许只有小妹和他自己吧。
汽车声惊动到他,他放下报纸站到窗前,杜宅前面没有动静。他又走到南边的窗前,原来是南边邻居家的汽车。
海宁的天一向低矮,但它没有一毫云丝时,也干净得像一面灰蓝色的镜子,看着叫人心境也澄澈了。
陆浩云看邻居的小姑娘,穿着花衣裳回家真高兴。
他心想:他跟小妹的这点默契,算不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哼,当然算了,这都不算什么算呢?
他真没有想到,小妹竟然跟他想到一处,都用这种“下三滥”的办法,来对付他厌恶的生父继母。
其实最难得的,倒是她这份可贵用心,他知道她也有很多事要做。
回想九月的时候,陆家老家那边又不消停,生父后母回到老家江平,但是还想他们的儿子、女儿,能回到海宁念最好的学校。
后母竟然想得出来,叫陆浩云这个“哥哥”,负责所谓“弟妹”的学业。
所以小妹写《苏湖风月鉴》,必定是在谢公馆听闻此事,所以才将那家人的丑态,淋漓尽致地写进小说。
这个《苏湖风月鉴》,比他找人写的《江平春事》,故事线长得多。文笔也有点文人清秀,不似他找来的匠人写手,写的完全是男女间的艳冶之趣。
他又听见楼下汽车的动静,
这回汽车声就在家门口,他把报纸整理好放进柜子,从房间里走出,走下楼梯的时候,听小妹跟二姐议论:
“……我看吕家大少奶奶,相貌礼数不错,就是病怏怏不快活,哎,不被喜欢的人,做什么都是错的。”
陆三哥下楼到客厅,先牵着珍卿的手,笑问她们:“吕家少奶奶,已经是这么重要的名人吗?你还替她操心?”
珍卿一时间喜出望外,拉着他的手蹦蹦跳跳,问三哥什么时候回,怎么突然回来,要在海宁待多久呢?
陆三哥说:“这次回来会待久些。”
二姐摸着珍卿跳脱的马尾,也笑问弟弟:“你回来怎么没告诉人?”
陆浩云觉得小妹瘦了,暗想她真不该操那些闲心。
他跟二姐笑说:“到楼上聊。——我在外省住厌了,想到回家就归心似箭,不耐烦再发电报。”
陆三哥问二姐,小妹体检结果如何。
说到这二姐严厉起来,跟珍卿说:
“结果你自己也听见,你小小年纪,累得影响心肺功能,这是大蠢人的活法,你从此必须改正,再叫我知道你熬夜,我就专门找人绑你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