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晚上, 珍卿用一个神话故事,哄好了娇娇小姑娘,她和三哥正要上楼时, 忽听大门外一阵动静,阿永背着杜教授回来了。《十字街心》的魏经纶先生也来了。
魏先生说杜教授托他订了本东洋名著《源氏物语》, 一直着急要看,书一到就连夜去取。取到书后,心不在焉地下台阶,然后就崴了脚。
谢董事长一出来, 赶紧叫管家把杜教授抬进屋里,叫花匠老刘过来, 给先生拿药酒揉揉——花匠老刘最会干这个。
珍卿去杜教授床前, 好赖充当一会孝女, 这杜教授一点不受疼,当着妻女的面儿, 一惊一乍哼哈没完的。
谢董事长是真担心, 说杜教授不该这么不当心。
一会儿珍卿回到楼上, 见阿永从三哥房里出来。阿永喊声“五小姐”就走了。
阿永跟杜教授一同出门,刚才又特意跟三哥报告事。
神神秘秘,鬼鬼祟祟, 联想一下觉得好滑稽。杜教授这样嗲性儿的人,总不见得去干革命了吧。
珍卿回到房间里,见桌上多了一个纸轴,“咦”一声打开看, 是《宋拓兰亭》定武本, “湍、流、带、左、右”, 五个字都没有损佚的。
她心里欣喜, 肯定是三哥送来的,小心地看一会儿。想到杜教授不管什么事,三哥多半是知情的。
陆三哥是知情的,确实是一件要命的事。
身为监察委员的公民党元老,同时也是教育文化界耆宿的明戈青老先生,辗转给杜教授送了一信。
叫他通知出版界的一个人,速速离开海宁,因为有知情人向警备司令部告密,这个神秘人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谢董事长把房间门窗关好,陆三哥问杜教授:
“杜叔叔,你们那位朋友,通知他们出城了吗?”
杜教授白着脸点头,说:“听说我们前脚回来,巡捕房的人就去了。在鬼门关走一遭,再想不到我也有这般际遇。”
《十字街心》的魏先生也心有余悸:
“我也是才晓得,那位年轻的羊伍先生,是位举足轻重的人物。”
陆三哥正告这几位:
“应天政府成立特务处,派遣大量间谍潜伏在海宁,与租界的警探勾结……最近一个多月,他们引渡了不少□□,引渡过去多半□□杀害……
“母亲、杜叔叔、魏先生,此事必须烂在肚里,忘个干净。而且,我们必须统一口径,以备有人询问……”
谢董事长很狐疑:“没风没影的事,难道警察敢上门盘诘吗?”
魏先生态度也很审慎:
“谢董事长,小心为上,小心为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六月以来的□□,你看各地的暴力屠杀,杀得血流成河……”
谢董事长也发感慨:“这明戈青老先生,支持清dǎng杀人的是他,如今通风报信的也是他。政客如此善变,叫人心惊胆战啊。”
魏经纶先生说:
“他低估了韩先生的心术,他不杀伯仁,伯仁因他而死。到底是晚节不保啊。
“粤州人有一句俗话,叫‘翻转肚肠就是屎’。
“韩先生初初立国,声望资历不够,必要借助党内元老的资望,替他堵住悠悠众口,做足有利的舆论攻势……
“但他一旦利用完毕,不会在意他的棋子是否晚节不保。
“谢董事长,陆先生,杜老弟,诸位虽然不涉政治军事,但与这韩某人打交道,务必也要留神啊……”
魏先生讲完忠告,亲妈后爹都慎重应下,陆三哥看这魏经纶先生,觉得此人背景也似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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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卿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