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卿正对着纸张失神, 她对面坐下一个男子。珍卿拿出装相片的信封,正准备打开看,抬头见对座之人, 一瞬间浑身发起警报。
聂梅先打发走侍应生,浅浅地讽笑着:“杜小姐,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每次见我都像见鬼?”
珍卿此时心神恍惚, 对此人的惧怕也减半, 自忖没什么事能叫他拿捏, 便把资料收进文件袋, 随意地说:“聂先生,原来你也喜欢喝咖啡。不过天色已晚, 我家人在等我回去,我先失陪了。”
聂梅先霍然站起身, 冷不丁钳住她胳膊,咖啡馆的侍应欲阻止, 聂梅先却嘴脸一变,歉意地苦笑着, 说是他的小妹在闹脾气。
珍卿视线一低,见聂梅先拨开大衣, 手按到腰间的枪套上, 隐隐向她在示威。珍卿晓得, 就算她现在强硬地走开, 聂梅先也没道理向她开枪。
不过想到此人手段毒辣,想到政治军事的力量, 往往能凌驾于经济力量之上, 她便重新坐下来, 端看此人有何说法。
她放下随身的东西,不情愿意地说:“聂先生,你究竟有何贵干,开门见山吧。”
蒋梅先抖开手里一张报纸,念出一篇文章名:
“《怀念不嗜杀人之总理》。杜小姐,你们办女性报纸,为何要转载攻击领袖的文章呢?”
珍卿心里“咯噔”,但转念一想,海宁许多报纸都转载了,于是一派坦然地说:
“此文盛赞贵党先总理诸般令人景仰的伟人遗风,谈何攻击哪位领袖?我们女流之辈,何敢攻击任何领袖,聂先生何必故甚其辞,故意来吓人?
“再说,此文作者是贵党德高望重的元老,文章先由应天的党媒刊发,那么多大报纸都能转载,偏偏我们不能转载?”
蒋梅先霍然凝眸,眼中似有凶桀的光。珍卿想起钱明珠的惨状,有点懊恼不该逞口舌之快。
却见聂梅先收起凶相,似笑非笑地,又从怀中拿出两份报纸递给珍卿。
珍卿警惕地打开看,是两份《广闻周刊》,聂梅先老神在在地说:
“《新女性报》的荀淑卿小姐,是杜小姐的密友吧。荀小姐可不是一般人。她父亲荀鹤轩的《广闻周刊》,先发一篇《马基雅维利主义》,再发一篇《我看中国革命之形势》,煽惑人心,攻讦领袖,报社被查封,本人也在监押。荀小姐的叔父一家,也与叛乱的赤fěi一道,他家的通缉令到处贴起来了……
“荀小姐颜色不对,杜小姐没被她照得变色吧……”
珍卿在读那篇《马基雅维利主义》。所谓马基雅维利主义,本质上就是不择手段主义,为达目的什么事都能干。
这篇文章真是辛辣大胆,几乎是在指名道姓地骂韩领袖。而文章的作者俟古矣,这名字,这名字珍卿好像在哪里见过的!
荀家人完全被打上标签,珍卿的心微微颤抖,但她只能适当地表现出受惊吓,而不能太过心虚恐惧,不然看起来她也像赤dǎng了。
又听见聂梅先爆料:“说起‘俟古矣’先生,又是令尊杜志希先生的密友,著名的国学金石大家——吴寿鹃先生,他第一时间逃之夭夭,不知杜小姐,可知道他的去向?……”
珍卿惊悚地看向他,她当然是不知道的。聂梅先犹不罢休,慢条斯理地取出一张画像,又递给珍卿看:
“杜小姐,这个小孩子,你想必有印象吧。”
珍卿立刻认出来,这是玉河街蓝家兄弟中的蓝云麟。这张素描肖像,是蓝家兄弟抢劫她之后,她凭记忆画的蓝云麟肖像,多亏有这一副肖像,警察才能火速找到嫌疑犯。
她还叫卖报的蓝云麟,向荀学姐传过密信,聂梅先当日也在,说不好聂的属下见过蓝云麟。
这个聂梅先,莫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