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庞阿婆是伶俐能干的人,可怜后来病得厉害,这桩旧事就落下无穷隐患。
“……庞先生性情温和良善,但为人太过单纯,想不到天下有这等事,更料不到汪家是这等豺狼,纠缠数次他气得吐了血。本镇大夫看了一直不好,庞太太带他去江平西医诊所看过,才晓得是胃里出的血,身体就此衰弱下来,只好卧床珍重养着,祖屋就此被汪家霸住。庞家的年轻夫妇无法,只好租着颜大户的一处江房,离群索居地挨着。
“那强凶霸道的汪家恶人,夏时又有女儿嫁到船帮,古水船帮原是行会性质,可那浑名叫‘索命阎罗’的帮首崔先奎,渐把它经营成‘水上税务局’,凡走在附近水道的货船客船渔船,一律要给他船帮上供‘交税’,不然先不说生意做不做,一家性命立刻就有妨碍。
“汪家的贪狼跟索命阎罗做亲,对庞家竟然还不罢休,仗着他汪家势力兴旺,有事无事就编些不知真假的借据,上门讹诈人家两个老实人。庞先生是独生儿子,庞太太是独生女儿,两个人无亲无靠的,赶着一个有病一个有孕,一个能帮忙的亲戚都找不见。真是难得没有办法……”
珍卿是越听越疑惑,周惠珍跟三哥退婚那一阵,那么些亲叔叔热伯伯的,那么殷勤地帮她奔走,想叫三哥退婚时多出“教育费”。这些人即便当时别有用心,亲侄女难到这个地步,不说跟地方的□□搏命火拼,派两个人来探望安抚一下,或者像孟家这样给人找个佣人,这种事也做不到吗?
这世界上麻木不仁的人太多了,这种事听多了,连她自己都快麻木不仁了。珍卿想起在陆宅遇过周惠珍,想起她那时的情状,现在想来,也许最初是想求陆家帮忙,可能也动过心思求三哥帮忙。
珍卿听得一会义愤一会复杂,反倒三哥无动于衷似的。珍卿晓得三哥不是冷血的人,他这么表现肯定有他的考虑。这时候阿成从外面进来,递给三哥一封加急电报。
珍卿在旁边也看清楚了,上面写的是“武与船帮无关,其妾舅欺下瞒上,已处置”。珍卿立刻明白三哥的忧虑。三哥不惧与陆家人决裂,是因为他们没能力威胁他,但武将军不一样,若武将军真是船帮的靠山,三哥冷不丁插手这件事,弄不好就惹上一身骚。
见三哥眉眼松弛下来,珍卿感觉他大约决定插手。孟家人大约以为三哥有公事,孟先生已经起身告辞了。三哥抬头看向孟家人,站起来摆出送客的姿态,他大约不太好态度急转,没有立刻叫住孟家人,珍卿拉着三哥胳膊说:“三哥,那周小姐,不是,庞太太才生了孩子,她先生又病得那样,恐怕会有些凶险。三哥,不然——我们帮他们找个厉害律师,律师费反正还由他们付嘛!”
孟家人都停住了的脚步,不约而同看三哥的反应,济民一脸期盼地看着他,启民和怡民忐忑地看着他。陆三哥神情有些淡淡的,握着珍卿的手摩挲她的手指,然后看向孟家诸人说:“我往江平打一封电报,快者律师明早便能来,慢点明天下午。孟先生、孟太太,此事就道是二位奔走,不必提及我与小妹。”
说着,三哥跟阿成吩咐几句,阿成马上出去打电报。这天安安静静吃过晚饭,珍卿跟三哥在房间里说话。
三哥告诉珍卿他如何想的:
“周惠珍从前是一根筋,我跟她几乎不能沟通。她从前对我误解甚深,双方没有照面的必要。当然,她如今有丈夫有儿女,自然不会有不可理喻的想法,我主要并非是怕她纠缠,一则恐他卧病的丈夫多心,还怕陆家再弄出额外的故事。所以原本想着,能不沾染既往之人,还是不要沾染得好。“
珍卿想起三哥刚才接的电报,明知故问:”有这么简单吗?”三哥没有跟她直言,反问道:”你猜呢?“
陆浩云没法将心思阖盘托出,最近生意场上不太平静,他不想再在异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