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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认为进县城吃上国家粮、摆脱了农民的身份是件光荣的事,总想回到陆家坪在村民、家人面前显摆。可是,他在物资局只是个打杂的,日子过得也一般、住的地方还逼仄无比,远不如过去逍遥自在,吹牛总怕被戳穿。
这次桂叶订亲,他想表现表现。一来缓和一下和母亲的关系,二来也观察观察家中反应。他撒下弥天大谎,捞到的好处尽数被杨石虎截了去不说,这忐忑不安的情绪还日益发酵,就怕被人发现、被人骂、被抓到牢里去。
陆良华笑哈哈从自行车前面的筐子里拿出两斤猪肉、一瓶酒,顺手交给走过来打招呼的吴德:“来,帮大哥提上,晚上我们喝两杯。”
陆桂叶初遇良人,心头如小鹿乱跳,正是看世间万物皆美的状态,她拉着母亲悄悄说:“妈,你别生气,大哥也是为了我好。吴家来提亲,多个兄长也有脸面不是?”
徐云英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内心的不满,点头招呼大家进屋喝茶。
陆良华见母亲没有赶人,心中欢喜,抬脚就要迈过门槛往堂屋里去。却不料眼前忽然伸过来一只手,一道高大的身影正挡在他面前。
陆良华一抬头,来人正是四弟陆成华。他现在长得背阔腰圆,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站在自己面前就像一尊大佛一般,不怒自威。
“成华,你要干嘛?”陆良华的声音里带着恼怒,自己好心好意来为妹妹提亲之事助威,弟弟竟敢拦路?
陆成华心思简单,认死理。大哥分家、与仇人交往、送子求富贵,这些事情气得母亲掉眼泪,交代过以后谁也不许理睬陆良华,他一直牢牢记得。
“妈说过,以后你过你的日子,与老屋没有半点关系。你现在已经在县城吃国家粮,就不要再贵人踏贱地了,赶紧走吧!”
成华的声音并不高,可句句有力,像一把铁镐头狠狠地砸在良华脑门上,让良华半天反应不过来。
“你!”陆良华恼羞成怒,抬手就是一掌挥了过去。他在家当大哥当惯了,哪能容得下弟弟在自己面前造反!
他的手掌刚刚挥出去,半道上就被成华一把捉住手腕。陆成华眼明手快,是做篾活的一把好手,岂能让陆良华这个天天蹲办公室阿谀奉承的小人打中?他抓着陆良华的手腕向外一推:“走吧——”
陆良华被一股大力推着后退了三步,一直退到檐廊之下。做大哥的竟然被弟弟赶出屋子,他觉得没脸,四下里看看,徐云英站在门边,一手执茶瓦罐,一手抚鬓角,一脸的沉静:“良华还有事,那就先去忙吧。”
她的眼神冰冷,带着丝警告。似乎在说:我这是给你留着面子呢,你若再不走就莫怪我不讲客气!
母亲的这一份冷漠,深深地刺痛了良华的心。他苦笑一声,颓然转身,踉跄着离开这幢生长了二十多年的老屋。
为了得到一份县城工作,失去了曾经那么维护自己的母亲、处处敬他尊他的弟弟,到底值得不值得?陆良华不知道。
开弓没有回头箭,也只能不断向前走了。
陆良华走出去不远,村口大槐树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他抬头一看,叫道:“爸!你回来了。”
陆春林勾着背点点头,皱纹横生的脸上满是沧桑,看到良华露出一丝浅浅的笑:“良华,你回来了?”
浓浓的酒味涌上鼻端,听到父亲这一句满含关怀的问候,刚刚被母亲、弟弟嫌弃的陆良华终于活了过来,走过去扶住陆春林的胳膊:“爸,你又喝酒了?”
陆春林喝得有点糊里糊涂,背着手往家走:“也没喝多少咧。”
陆良华的笑容有些勉强:“爸,你怎么又喝多了呢?”不知道酒后吐真言、酒醉误事吗?真是老糊涂了!一点事都经不起。
陆春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