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子越抬眼望向罗志明, 缓缓开口:“师父调到县城,是文师兄顶着压力办的。如果不是他,恐怕师父已经不在人世, 你知道吗?”
罗志明打了个寒颤,看着白发苍苍的父亲,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他再不成器, 也不愿眼睁睁看着父亲去死。
“当年的事情是对是错暂且不去说它。我只问你, 你爸在县城那十年里,师兄们担忧他过得不舒服, 年年汇款、寄茶叶、衣物, 黄家害怕他想不开把刚从京都师范大学毕业的黄黎明分配到县城,照料你爸的生活起居, 外人尚且如此,你这个当儿子为什么连捎一封信的勇气都没有?”
罗志明的脸涨得通红,他想到当年文师兄找到自己, 让他写信一起寄出去,当时他是怎么回的?
“我和他已经划清界限, 别和我提这个人。”
“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不会被人打、被人骂,我恨他!”
盛子越在一旁继续说:“即使你这么冷漠、如此自私,师父回到京都依然没舍得责怪你。可是你们却像吸血虫一样,非要榨干他身上的每一滴血,还要不要脸?”
仿佛一条鞭子抽打着自己的灵魂,那种滚烫的灼热感让他坐立不安:“我……他是我爸, 我是他儿子!”哪怕我对他不好, 他也是我爸, 他的不都是我的?
罗莱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似乎想说什么,但他迅速闭上了嘴,一句话也没有说。盛子越却没有那么好的脾气,抬起腿狠狠地踹在他的小腿之上。
“狗屁!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我师父的儿子,谁会给你安排工作?你能在学校分到三居室的房子?你能在五角井胡同拥有一大套四合院?你能家里随便拿出个碗来都是明清时期的?你能书房里挂着的都是名家名画?”
罗明志被她一脚踢来,小腿剧痛,“嗷——”地一声惨叫,道:“爸!你就看着她欺负我呀?那房子能变钱么?那些碗啊瓶子的能当饭吃么?破四旧的时候好多字画都给我妈烧了,哪里还剩下多少。”
哟……这货竟然不知道师父留在家中的古董、书画很值钱?
罗莱一听书画都烧了,心痛欲裂,手都在发抖:“文徵明的绿荫长话图轴、惠山茶会图卷;徐渭的水墨葡萄图轴、四时花卉图卷;祝允明的太湖诗卷……都烧了?”
罗明志更像郭美琴,没什么艺术细胞,对父亲书房里挂着的字画无感。偏偏罗莱也是个散漫的主儿,很少在妻儿面前吹嘘字画、古董的来历。因此这母子俩半点没把家中摆设放在心上,破四旧的时候一说这是封建糟粕,吓得郭美琴都从墙上扯下来一把火给烧了。
罗明志听父亲这一说,才知道那字画值钱,吓了一大跳:“文徵明、徐渭、祝允明?爸你在说什么,我还以为是你瞎画的,你怎么不告诉我呀?如果卖出去,得卖多少钱!”
“钱钱钱!你只晓得钱!”罗莱怒了,他原本以为这字画他们母子留着就留着吧,也算是传承下去了,哪料到这两个不识货的,竟然干出这焚琴烹鹤的事,真是暴殄天物啊……
痛痛痛!痛得心都在滴血。
盛子越眼珠子转了转,再踢了罗明志一脚:“你那老屋里,未必什么字画都烧了?没留下点儿?”
罗明志被她踢麻木了,只躲闪了一下,茫然不解地问:“留下什么?墙上挂的肯定都烧了,不过柜子没人清,那些旧字画可能还在吧,爸那书房乱得很,我和妈都懒得收拾。”
盛子越问:“你那老四合院子,没住人了?”
罗明志没好气地说:“谁还住那?离学校又远,巷子里电线到处拉,时不时停电。旁边大杂院里头住了十几、二十个人,上厕所都是问题,到处都是臭烘烘的。我们嫌那脏乱差,早就搬到学校家属楼了。”
罗莱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