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又学做菜。
当年她爹病逝,刘家的酒楼食肆被刘家叔伯姑嫂瓜分。她娘一个弱女子怀着孕,她又年纪尚幼,母女俩被叔伯扣起来签字画押。要将家里的酒楼食肆全部无条件转让出去。要不是三个师兄师姐出了大力气保全她跟她母亲,她们母女大概会被那群虎狼磋磨死。
自那次一别,就再也没见。这一晃儿她都要五十岁了,竟然还能见到蒙三哥!
“玉春啊,你怎么在这里?”
蒙三记得听玉夏说过,玉春在北疆跟师母因战乱走散。三十多年,这么就。北疆离武原镇可比离晋州要近不少。怎么这丫头没找回晋州城老家,怎么反而沦落到武原镇这等小地方来?
方婆子这三十多年,当初跟母亲走散就以为母亲和妹妹早已身死。自己孤身一人又举目无亲,自然就没有想过再回晋州那个伤心之地。兼之后来跟方木匠看对眼,两人成了亲就自然嫁夫随夫,跟来武原镇方家村。但这其中的心路历程太过久远,三十多年。
三言两语受不清,她只是一句叹:“因缘巧合,就在此地定居了。”
“这样……”
不管这些年发生了什么,知道玉春没死,蒙三十分激动。
“我如今已经年纪大了。再没有当年一手好手艺到处比拼的拼劲。这些年在晋州城守着一家酒楼,做点小菜给家里讨个营生。这回要不是玉夏寻我,还不能碰见你……”
玉夏是方婆子母亲在土地庙生产下来的妹妹。当年家中突然遭逢大难,怀孕的母亲带着她长途跋涉。在兵荒马乱的时候意外在土地庙生产。方婆子的母亲生产时抑郁难忍,了无生趣。是方婆子亲自给刚出世的妹妹取了名。她自己名唤玉春,便给亲妹子取名玉夏。
若是在桂花之事发生之前得知此事,她必然会十分高兴。但自打见识了张家人的嘴脸和清楚桂花的身世,她对这个自己照顾过一段时日的妹子心思复杂。
蒙三提及,她连见一面的意愿都没有,只觉得难捱。
蒙三说着话没留心她的神思,激动的一双老眼里都是泪花儿:“你还没死,九泉之下的师傅师娘也该安心了。”
“是啊,母亲该安息了。”方婆子这些年为方家的生活汲汲营营,都无暇顾及其他,已经很多年不曾想起过世的父母。突然听蒙三提及,她心里的滋味难以描述。
但是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方婆子也不愿提及:“蒙三哥又怎么会到武原镇来?”
她这么一提,蒙三倒是想起来。
“我这不是答应了玉夏,来这里给她武安县酒楼的大厨撑撑场子。玉夏的酒楼在武安县有分店,孙师傅是她手下一个得力的大厨。年前有个商队去晋州城玉夏的酒楼打尖儿,说武原镇这边出了一道味道极好的新菜。”说到这个,蒙三想起来,“你到这里来是作甚?这怀里抱着什么?”
“啊这个?”
他乡遇故知虽然高兴,但方婆子经历了那么多事儿已经不大相信人了,说话也谨慎:“这是我家里酿的一些酱。我儿媳妇儿正在里头跟孙师傅比试,怕她料不够,给她送来。”
“儿媳妇?”
“嗯,”方婆子牵了牵嘴角,“里头跟孙师傅比试的那个,正是我的儿媳妇。你说的那道菜是我儿媳妇自创的菜色,名唤酸菜鱼。”
一番话,蒙三脸上他乡遇故知的激动都褪去。他打量着眼前的方婆子,后头的话跟堵住了似的说不出口。
其实这般也不奇怪,玉春当年可是被师傅师娘称赞天生就是吃灶头上饭的料。若不是身为女子又性情柔弱,怕是会承接师娘的衣钵。会做菜也正常,在一个小地方把手艺做的声名远播,细想玉春幼年那股子灵劲儿,都是在情理之中。
“……”蒙三顿时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