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水一片,汤沃雪恍然回神。她坐直身子,又去窥探戚归禾的脉象。
戚归禾实话实说:“阿雪,我心跳很快。”
汤沃雪闭上眼睛,平复心境。她一边为他把脉,一边说:“快就快吧,反正你现在死不了。”
她睁开双目,灵台澄澈而清明。她取来一排尖细的银针,指尖探试着戚归禾的健硕胸膛,摸准他的奇经八脉,专心致志为他施针。她最擅长活血化瘀,几针下去就清理了他的瘀阻。
他又开始念叨:“阿雪,你是不是汤家最高明的大夫?汤家阿雪,妙手回春。 ”
他一提到“手”这个字,汤沃雪便看向了他指骨粉碎的右手。她握紧拳头,恼恨道:“闭嘴吧你。”
戚归禾不晓得他那句话讲错了。他顺着汤沃雪的目光往下一瞥,见到自己软若无骨的右手。他忙说:“没事的,阿雪,我左手也能使刀。我的内功、轻功都在,往后再多练练左手的刀功,不会比原来差。多亏了阿雪,我捡回一条命。”
他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无论他落到什么境地,还能为旁人考虑。重伤濒死的人是他,右手残废的人是他,可他还反过来安慰她。
她是个行医多年的大夫,见多了生离死别,也听多了悲词凄语。
戚归禾的温柔哄劝,竟把她激得热泪盈眶。她不愿戚归禾见到自己哭泣的样子,扭头转过身去,擦干眼泪,才道:“我会治好你的手,因为我是汤沃雪。祖父说过,我是百年难遇的奇才。亦如你所言,汤家的大夫没有一个医术在我之上。”
汤沃雪把青竹嫁接为板,定住了戚归禾的右手,辅以针灸和药疗,短短一天之内,就让戚归禾找回了右手的知觉。
*
次日一早,雨未停,风未歇,谢云潇和华瑶双双前来探望戚归禾。
戚归禾虽然不能下床,却可以直身坐立。他是个闲不住的人。趁着汤沃雪熬药的功夫,他左手握着一节青竹,在床上比划着刀法,这一幕落入华瑶眼底,华瑶拍手称赞道:“不愧是大哥!”
戚归禾爽朗笑道:“小弟!弟妹!”
华瑶关切道:“大哥!你的身体如何?”
戚归禾颔首道:“已大好了!你嫂子的医术堪称华佗再世,将我救了过来。我每日调息打坐,五脏六腑均在好转。再过几天,便能下地行走!”
华瑶由衷为他高兴:“太好了!大哥吉人自有天相!”
谢云潇坐到了床前的一把椅子上。他仔细打量戚归禾的神色,戚归禾向他伸出左手:“云潇,你若不放心,大可来探我的脉搏。我无碍了。”
谢云潇把他的手放进了被子里:“当务之急是养伤。你尚未复原,多休息吧。”
“听你这话讲的,”戚归禾笑道,“你倒挺有大哥的风度,我像你的弟弟。”
谢云潇收走了戚归禾用来练武的那节竹子。他还说:“你重伤未愈,本该受人照料。我暂做你的大哥,你且听我一言,你伤在心肺,尽量运功调息,少练武,少辛劳。”
华瑶附和道:“嗯!云潇所言极是!只要大哥好好养伤,大嫂定然大感欣慰。”
戚归禾望着他们这对一唱一和的小夫妻,也真好笑。他们今年才十七八岁,正当年少,确是文武双全的聪明人,一个赛一个的伶牙俐齿。而戚归禾自认是一介口笨舌拙的武夫,怎就有了这样的弟弟和弟妹。
恰在此时,汤沃雪端着一碗药进屋了。她坐到戚归禾的床边,捧着瓷碗,一勺一勺地喂他喝药。而他碍于弟弟和弟妹还在一旁,很有些难为情,只想快点把药喝完。他猛吸一口药汁,不巧又被呛到了嗓子,闷头咳嗽起来。
汤沃雪拿起手绢,擦拭戚归禾的嘴唇。戚归禾眼角一瞥,却见弟弟和弟妹全都凝神注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