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
今年居然难得下了雪。
不过南方的雪比起北方万里白倾来说, 着实算不上什么，只那么浅浅的一层白，反而更像是朦胧的雾水凝成的冰, 仿佛随时都会散去。
还冷得很。
若是踏在这薄薄的雪面上，不多时鞋底便会沾上冰水，潮湿中裹着冰寒。
偏偏赵嵘就喜欢在这上面踏着。
他们正在当地一个据说求姻缘很灵验的庙里, 层层台阶往上, 赵嵘低着头, 踩着边沿的雪面。
他这辈子见多了雪，却第一次见南方的雪。上一次见到，还是在久远的上辈子。
乔南期在身后跟着，眉头紧皱：“小心着凉。”
赵嵘停下脚步，站在比乔南期高上两层的台阶上，回头, 围巾的下摆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 在这冷风中牵动着人心。
他眉眼微弯, 低着头看人，却一点都没有居高临下的感觉。
赵嵘温和地笑了笑：“不会的。”
今天他穿了一声厚厚的大棉袄，出门前, 乔南期还硬要给他多塞了一层毛衣，此刻还围着围巾，硬生生把自己裹得仿佛外面在飘鹅毛大雪一般, 此刻别说冷，不热都不错了。
可乔南期根本不理他，抬脚上前, 给他的围巾下摆打了个结, 连最后一点冷风灌进领口的机会都给掐灭了。
赵嵘：“……”
然后这人牵起他的手, 把他从台阶边沿拽到了中间，拉着他往最上头的殿宇走去。
赵嵘鼓了鼓腮帮子，却没说什么，十分乖巧地跟在乔先生后面，在人流中同这人紧紧握着。
他们当地有雪天求姻缘更灵验的说法，虽然今天是最近这些日子以来最冷的一天，周围的人却多得很。
人头攒动，来来往往中，他们两个人比大多数人都高，鹤立鸡群得很，太过显眼。有的人时不时往他们这边看，赵嵘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着头，指尖下意识在乔南期手上轻轻挠动着。
结果这人以为他抓不稳，手中抓得更用力了一些，直接将他拉在身边。
乔先生镇定得很，赵嵘却有些脸红。
他们就这样走到了大殿里。
这庙里有求姻缘的，也有求百年好合的，他们自然是后者。
同很多地方一样，殿宇里有卖那种里头可以塞纸条的平安锁，里头塞了点祈祷和上香的人的姓名、生日、年龄，挂在那已经挂满红绦和金锁的大树上，就算是有个好寓意。
其实就是走个浪漫的形式，没什么人真的把心愿寄托在这里。
“你以前不是从来不信这些的吗？”赵嵘写着自己的名字，“怎么现在宁可信其有了？”
他其实挺意外的。
他是在这里长大的人，自然知道一些本地的习俗，所以今天下雪的时候，当作讲故事一般和乔南期说了。
没曾想，这人居然放下手中的工作，主动提出要来。
赵嵘其实多少有点猜想。
自从他和乔南期坦白了自己上辈子的事情，这个人以前什么都不认、什么都不信，现在却总是会留意一些。
岂料，他们面前还站着个极大的佛像，无法无天的乔先生却口无遮拦：“没有信，但不妨碍想来。”
赵嵘：“……”
行吧。
是这狗东西说得出来的话。
他就当没看见乔南期写字的时候认真得仿佛在签合同的表情。
想是这样想，赵嵘笑着，自己也写得颇为认真。
他没写什么大的愿望，不过一句再俗套不过的“余生同欢喜”这五个字。待写到年龄时，他动作一顿，缓缓抬头，看着自己身侧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