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宜姝这番话说完, 李瑜就怔怔看着她,那目光也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他又问:“那如果他们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得胜归来呢?”
花宜姝眨了眨眼, “那便赏,不过不必太过抬高他们的官职,而是要大大地赏他们银钱,但银钱不可均分, 而要使人编个名目厚此薄彼。人性贪婪, 一旦他们觉得不公,便要心生芥蒂。可他们已经招安,必须遵守朝廷律法, 自然不敢反抗上官, 只能将苗头对准如今的同僚昔日的兄弟。”
花宜姝说的头头是道,“这些手上沾了人命官司的, 都不是良善之辈, 又彼此知根知底, 一旦心里存了芥蒂, 只需让人挑拨一二, 立时便能内斗起来。到时候彼此栽赃陷害争权夺利,不必陛下下手, 他们就能争个你死我活。”
花宜姝从小流落青楼, 在那个地方,她见识过最丑恶的人心。
她还记得她年幼时,大老板刚刚接手青楼没多久, 当时除了他之外, 青楼还有另外两个当家, 他们三人一起出钱弄出了醉香楼, 等醉香楼赚钱后,却谁也不甘心只当其中一个老板。毕竟能下金蛋的鸡,谁不想独自占有呢?
那时候岳州刺史还不是花熊。当时的刺史听说从不理事,每日只靠着五石散逍遥快活,于是岳州城就变成了一个谁的拳头大、谁就能当家做主的地方。
他们三人争执不下,终于,另外两个当家带着人手跟大老板打了起来。
大老板手下人少,可他自己却有功夫,打起来倒也不相上下,后来有一日,另外两个当家的手下不知为何纷纷倒戈向大老板。大老板杀了另外两人,彻底坐实了醉香楼大老板的位置。
可是那些背弃两位当家投靠大老板的人,却也得不到重用,再后来,花宜姝再也没有见过那些人。再次有所耳闻时,据说他们要么死了,要么远走他乡。因为那些人有了钱之后烂赌成性酗酒发疯,有的在赌场出老千活生生被打死,有的醉酒回家摔死在臭水沟里,也有的得罪了人被迫远远逃走……
这真是太巧了,怎么那么巧呢?怎么死的刚刚好是那些墙头草呢?
而大老板则出钱出力帮那些死去的人办了丧事,给那些远走的人送了盘缠,人人都赞他仁义。
当时年幼的她缩在柜子里瑟瑟发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我要乖乖的,只要我乖乖的,大老板就不会杀我。
以致后来许多年,她都不敢在大老板面前露出锋芒,假使安墨没有出现,假使岳州没有被破,那么这一辈子,花宜姝都是大老板眼中那个毫无主见、弱小愚蠢的红酥。一直到大老板身死的那一日。
其实从古至今,凡人一直也没有变过。
聪明人从来都是少数,绝大多数人终日浑浑噩噩人云亦云,只着眼跟前柴米油盐与短暂利禄。
当年那些人能为了大老板许出的好处背刺前主,等鬼楼的人招安后,他们自然也能为了天子许诺的好处前往边疆,他们只会着眼得胜后即将得到的荣华富贵,而不会去想这背后有什么样的算计,即便其中有几个聪明人想到了又能如何?他们是要抗旨不尊被打入大牢,还是要当个逃兵继续做官府的通缉犯?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踏上朝廷给他们安排的那条路,那样或许还能博个运气。
这番话说完,花宜姝便直直地看向李瑜,掩在袖子下的手也捏紧了。
她私心里觉得,鬼楼里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都不是好东西,对付这样的人压根不必心慈手软,既然他们不将别人的命当回事,那也别指望有人将他们的命当回事,自然是要把能利用得都榨取干净,最后再送他们风光上路。这对他们来说也不亏了。
毕竟他们原先可是贼寇,是通缉犯!生前不体面,死后也是个曝尸荒野的命,可等招安后死在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