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朝开国时, 都会论功行赏封出一批勋贵来。
大盛朝如今尚存的勋贵人家,大部分是由当年太祖开国时分封下来的,当年只道是犒赏功臣应有之义,然而几代下来, 这些勋贵却成了尾大不掉、动摇国本的蠹虫。
在抵达沔州时, 花宜姝就听见李瑜抱怨过, 说户口增加了一千, 人口却只增加了两三千云云……他当时还讽刺沔州刺史真会当家,治下人口增加得真有规律……那时候花宜姝还不大能听懂。
终归她在花楼里能接触到的,都是些讨好男人的手段, 更何况岳州那小地方,最大的官就是刺史花熊,花熊不可能到青楼来, 而那些在她跟前讨好的男人, 大多数是没什么本事的小官,他们在女人跟前说的话, 花宜姝最多信个三分。
不过如今就不同了,就算是头猪, 见多了世面也该长些灵智,更何况是一个大活人呢?
栖梧殿内暖意融融,花宜姝一把将贪图温暖将尾巴尖都烤焦了也浑然不觉的雪儿抓起来,紫云见状立刻将炭盆挪远,而后搬来几个灌满了热水的汤婆子过来,似乎是感觉到了汤婆子的温度, 雪儿喵喵几声, 视线从远处的炭盆上挪开, 翘着尾巴跳到了汤婆子上坐着, 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明显十分舒服。
等其他人都退出去,安墨殷勤地敬上一杯热茶,“陛下真是这样说的?他想要怎么做?”
花宜姝瞟了一眼忽然变得十分狗腿的安墨,吃了口茶才道:“你这么关心?是不是改了主意?”
安墨一愣,“什么改了主意?”
花宜姝:“林子欢这次犯了大事,多少人唾弃谩骂,你却替他东奔西走,莫非你改了主意,想要嫁给他?”
安墨立刻摇头,然而这一次,她却没有果断地说没有。顿了顿,她才道:“我只是觉得不公平。林子欢他爹明明是个垃圾,可是所有人都向着他爹说话,难道就因为打了他爹一次,他就要下地狱吗?”从前安墨并不太懂什么叫“政治正确”,可是经过了林子欢这件事,她隐约明白了。
花宜姝:“不公平的事儿多了去了。遍身绮罗者,不是养蚕人。你觉得公平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觉得公平吗?同样是人,同样会死会病会老,然而有人生来富贵,一世荣华,有人生来卑贱,为奴为婢,真要为这些事去一一理论,你的路也就越走越窄了。”
她捏了捏自己透着薄粉的指甲,烛光下,她歪坐在榻上的倒影也美得像一幅画。
“我不是洪义那样宁肯冻毙于风雪,也要为众人抱薪的义士,我只是一个为了达成自己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我管他公不公平,只要不妨碍我的利益,我才懒得去管。”
听着花宜姝懒懒地说出这样冷血的话,安墨浑身不觉发起颤来。花宜姝以为她怕了,正要狠狠嘲笑她一通,忽然被安墨扑过来抱住,“花花,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
花宜姝一怔。
安墨义正言辞,“你明明是个人美心善的好人!”
花宜姝:……
安墨:“有些人嘴上总说自己多么仁义道德,其实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而有些人表面不动声色,其实一直默默为身边人付出,还有一些人,是刀子嘴豆腐心,相处久了才能看见她的好。你以前不是告诉过我,不要看一个人怎么说,要看一个人怎么做吗?你现在说什么我也不听,我知道你最大的秘密,可你依然好好地留着我,你要真是那种小人,你应该早早把我弄死才对。”
花宜姝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翘起嘴角掐住了她软嫩的脸蛋,“好妹妹,姐姐果然没有白养你。”虽说她自觉并不是那样好的人,但是安墨真心实意夸她,她还能不高兴吗?
安墨疼得泪眼汪汪,“你轻点掐,还有你现在能告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