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春四月中旬, 便是靖安侯府喜事的正日子。
濯缨馆院里的西府海棠一夜之间开满枝头,繁盛地簇拥起了花枝间几支火红的圆灯笼,瞧着便是大好的兆头。
云茵和临月来来往往地在屋里屋外穿梭, 廊下院中尽都是脚步匆匆的婢女小厮。
这边在准备姑娘出阁, 淳如馆那头在操持着世子迎亲,诸事堆叠却忙而不乱, 倒足可见程氏一番本事不俗。
这日婉婉天不亮就得起身。
姑娘家出嫁, 要做的准备可太多了,比如打头一桩——开脸儿。
李嬷嬷亲自来上手, 拿根儿细线,带着十成十地认真仔细, 全方位地剐蹭着婉婉软嫩的面皮上过了一遍。
她怕疼,面上火辣辣地像在受刑, 小脸儿都扭曲了, 却硬是没出声儿。
陆雯瞧着便取笑她,“现下倒是忍得一声不吭了,你也真算是能屈能伸!”
婉婉斜着目光瞧她一眼,脸上也不知是被开脸开的,还是被她说得,反正是红了一片。
大嫂子周氏忙完一趟进屋来正好听见,当下打趣陆雯,“你可别笑婉婉, 到时候你也要有这么能屈能伸的一回, 咱们可都尽等着呢!”
提及这一处,陆雯兴致缺缺, 笑一笑便不答话了。
因为迎亲要走正门, 婉婉出阁便是走西侧门。
陆家既是她的夫家, 也是她的娘家,陆老夫人便是先作为娘家人,在西侧门等着她,一旁站着的许多妇人的,都是老夫人的本家姑婆。
人多时,一人说上两句,那阵仗也颇为热闹。
但这回送亲没什么好哭的,总归出门在城中绕一圈儿就回来了。
陆老夫人很高兴,笑得几乎不见眼,拉着婉婉的手拍了拍,“祖母这可就不留你了,在家里等着你回来啊。”
倒是婉婉突然应景起来,隔着盖头闷闷嗯一声,又没忍住带上了哭腔。
这下子,周遭的人都要笑话她了。
程氏乐道:“这傻丫头,伤心什么呀,权当往常容深带你出门玩儿一趟似得,等回来,咱们就是更亲的一家人了,多好!”
甭管她是不是真心的,但这话也教人听来窝心。
婉婉抿唇强自压了压,郑重点了点头,盖头下的穗子随着动作晃动,云茵忙替她扶了扶。
侯府的排面那必须得是八抬大轿。
仪仗队伍遥遥摆出去半条街,一路敲锣打鼓绕了半个盛京城,喧嚣声震天,等重新再停在侯府正门前时,婉婉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已经不太好使了。
轿帘掀开,外头照进来一片春光,紧接着有只指骨分明的手伸到婉婉盖头下。
婉婉不用认也知道,那是表哥的手。
她怀着满腔忐忑与欢欣,将自己的小手交到他掌心中,正顺势起身时,却教通身的行头限制了动作,冷不丁儿一下子又坐了回去……
璎珞环佩响一串,稍微有一点尴尬。
幸而陆珏五指握紧,牵着手将她拉了起来。
到了门前首先跨火盆。
跨过去的地上铺了两个布袋,婉婉便要踩在上头,走一步,底下人要挪一个袋子到前头,取“传宗接代”的寓意。
一直到进了正厅里,拜天地、拜高堂,婉婉隔着盖头什么也看不到,反正只听身旁的嬷嬷指使便是。
等各种礼数尽都过完,手里的红缨一动,她与陆珏各执一端,他便带着她,一步一步,听着耳边不间断的嬉闹声,走进了洞房里。
喜娘们招呼着端上喜秤,挑开盖头,婉婉一抬眼看见了陆珏。
他穿一身大红喜服,身姿挺拔站在她面前,无端透出几分妖异艳丽的美感。
教婉婉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