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绝孙?谢玟脑子里稍显混乱,有些理不清萧玄谦的想法,他发现自己对他的印象越来越模糊、陌生,看不穿他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无论是从把控朝野、也是从天子声誉的角度着想,萧玄谦都没有必要这么对待周勉,说得再过分些,他甚至砍了周勉的脑袋,也比用这种恶毒的刑罚给他交换自由更合理。推己及人,谢玟甚至联想到自己以后要是被关了小黑屋,是不是也得切掉才能出来。
……他的学生不仅不听话,而且仿佛已经是个变态了。
就在两人相对沉默的时候,一旁的简风致似乎也从这样的对话中得到了无限的联想,他呆了又呆,吞咽了一下口水,小心翼翼地道:“陛下不会是自卑吧……他是不是憎恶别人比他大……”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某种不可言说的目光看向谢玟,毕竟只有谢大人体验过。
谢玟按了按额头上的青筋,面无表情地道:“闭嘴。”
简风致立即闭嘴。
“他专横善妒。”周勉冷淡地评价道,“以这个作为条件,不过是想要羞辱我而已。”
善妒……难不成还真是妒忌男人的大小吗?谢玟觉得荒唐无比,他不知道周勉怎么也这么想,只得道:“此事绝不能答应。我这次来也是要告诉你,如今的萧玄谦跟以往不同,他就是做个专/制暴君也无人能制得住,我会跟他谈判,让你离开密牢、远离京畿,以后也就能……”
“不行。”周勉盯着他道,“我不会走的。”
谢玟一个头两个大,他觉得周勉不是在乎京都权位的人:“为什么?”
“因为他不会杀我。”周勉道,“他也不会杀简风致。因为他有一个很怕的事情。”
他怕有人会在谢玟心里留下印记,他怕这段关系再添裂痕,怕把怀玉越推越远……同样的视角,周勉在这个角度上,比任何人都了解萧玄谦。活人是没法跟死人争的,就算是萧玄谦也不敢这么做。
谢玟跟小皇帝接触最多,竟然不知道周勉所言为何,但对方很快又转移话题,他心知这是不想说的意思,便继续征询他的意见:“你依旧要留在京都吗?”
“即便没有你的事,他也依旧容不下我。”周勉道,“从当年我的妹妹险些被先帝指婚给你,到我父亲乞骸骨、回乡途中被他三封信气到重病,他就没想过放过周家。”
他似乎很明白谢玟最为关心的地方,谢怀玉曾是最为冷酷的执棋人,将权术玩弄于股掌之间,但他的立场和良知,让他总是赢得体面风度,几乎带着一些对失败者的垂怜……他骨子里有一股不自知的多情。
周家的事早已成为谢玟与萧玄谦之间的一根刺,他越是这么说,才越能让谢玟深刻感受到——那一位已经不是曾经百依百顺的少年郎了。
“我会留在京都的。”周勉定定地道,“我活在他眼前,就能让他最为介怀。”
他已经明白如何才能真正折磨到那位九五之尊了。萧九唯一的软肋就站在他面前,而且对他温柔同情,对方的一点点关心,都能让皇帝夜不能寐。
谢玟长叹一口气,慢慢地斟酌道:“我算了算日子,按照往年的规矩,西北军驻防将军不日将回京述职,那是周老将军的学生旧部,他们回来见不到你,肯定会上书递折子。到时便是放出你的机会,只不过就算你能脱身,手里的兵权和职责也要受控。”
“中央禁卫从来不属于我。”周勉道,“他只是营造了一个属于我的假象。这些都没有关系,我关心的是……怀玉,你不能对他让步,你不能原谅他。”
外面响起淅沥的雨声。
谢玟跟周勉聊了聊他的想法,随后又让简风致跟他独处,周勉似乎要交代一些事。而谢玟自己则是走出囚牢,一抬眼就见到一身锦服的沈越霄等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