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霄宫主闻言,凤目一挑。
纵然她对于自己弟子冉逸之的意见甚为信重,但是“有意”“无意”之间,到底是有着极大差别的。
原拟冉逸之或许果真洞察明鉴,寻得了一位有助于自己勘破心迷之人。但事先想来,多半属于“无意而有用”的一类,冥冥中自有造化,藏着化腐朽为神奇之功,借此遇合,因人成事。
以道理言之,是暗合天道的生克变化;用大白话说,其实是“误打误撞”而已。
可是归无咎信誓旦旦的将“愿乞笔墨”四个字说出口,倒像是此人明确的知因果、知症结、知良策,能够正面帮助自己,解此疑难。这却是恒霄宫主不敢想象、甚至心中有几分难以接受的。
明月境修士,正面勘破日曜武君之疑难……
归无咎察言观色,心中自然有数。以一位日曜武君之自负,此时她心境微瑕,正是道法之常。
不过,就当归无咎本以为恒霄宫主要多多踌躇一阵,方能拿定主意时;她却极敏练的长袖一抖,一道长卷,一根二尺长短的狼毫朱笔,一方八格方砚,已然整整齐齐的铺列在不知何时凭空出现的石台上。
肃杀若电的目光扫视归无咎一眼,恒霄宫主冷若冰霜的声音随之传来:
“虽然道友身任四派信使,兼之资质不凡,一俟破境,与本宫主便是同道相称。但是——眼下,你毕竟只是明月境小修。”
“一位明月境修士,自称能够解本宫主之惑,意味着什么,你心知肚明。”
“你只有一次机会。若是不成,几家宗门交情,道友的大好前途,也只得付诸流水了。届时本宫主只得将你割了舌头,发与别院为奴。望你好自为之。”
归无咎闻言,莞尔一笑。
春雨之润,秋霜之烈,说变就变。不过,如此神貌,反倒是更符合他所认识的姜敏仪了。
当即信口言道:“稍后自然会见分晓。”
恒霄宫主似乎轻轻一哼,但又似乎并未出声。
随手铺开长卷之后,归无咎微微点头。
这一幅白卷,长短相当于恒霄宫主所有自画像的四倍大小,无意间正符合归无咎预先之筹算。
提笔作画,点墨铺张,势如行云流水。
归无咎通过引动小铁匠器灵的经验,事先所总结的手段,并非作画,而是在“话术”之中的经营。如今转“话”为“画”,自有道理相通之处。
在归无咎专心致志于作画之时,恒霄宫主识趣的转过头去,并不先行张望。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归无咎高声言道:“可矣。宫主请细细验看,是否有所心得?”
恒霄宫主转过身来,迈步上前。
原先那一幅画卷,已被折成四叠,宛若屏风一般。当面所见的,不过是四分之一。似乎四道画卷,徐图缓进依次揭晓,才见其真味。
这第一幅图卷,绘了内外两道巨城,城池通体黑色,魁伟森严。城门之外,依稀可见“匡都”二字。
城门之内的哨塔之中,有数十人影聚成两列,秩序井然,似乎要一次参加什么比试。
恒霄宫主眉头微锁,揭开画卷。
第二页画卷之中,黄沙茫茫,天地相合。旷野之中,草木伶仃。可辨明生机寡淡的荒界之内,有处洞穴之形。
仔细凝视许久,画卷之中的形象尽数收纳眼底。恒霄宫主眉目似乎稍微舒展,揭开了画卷的第三折。
第三折画卷,明明白白,是一座洞府之内的形貌。
这座洞府异常宽宏壮丽,彩灯连结,鸣泉汩汩;旁枝别室,四通八达。其余种种微妙细节,未可尽言。
在恒霄宫主观画之时,归无咎也在观察着它的一举一动、神态变化,此时心中大为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