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宗洛自己才清楚,清楚他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伤痕和痛苦不会消失,更不会自愈。
那天在雪地里同虞北洲打的一架,算是把两人之间所有的表象撕破。
虞北洲准备两辈子给了他一个大惊喜,宗洛反手回敬一个恨错了人。
然而宗洛自己心里清楚,他说自己不欠虞北洲,也不过正在气头。
即使并非出于自己主观意愿,他也的确享受了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更何况这辈子能重活一次,还是虞北洲用自己一切换来的。
穷极两辈子,他们的命运早已紧紧纠缠在一起。
谁又能真正做到互不相欠?
宗洛只觉得好笑。
或许这就是虞北洲想要的结果,还不清理不断。
放在旁人身上或许是冰释前嫌,两只伤痕累累的幼兽靠在一起互相舔舐伤口。放在他们身上,就是互相拿着刺刀,拼杀地鲜血淋漓。
然而越是斩不断,宗洛越是要快刀斩乱麻。
他早已万念俱灰,无甚留念。
友情,上辈子就被背叛过。
爱情,更是无从谈起。
亲情,即使有,赐死圣旨总不是假。
黎民不是他的黎民,苍生不是他的苍生。
平心而论,就算渊帝重视他偏爱他,对于一位雄才大略的帝王,一位暴戾恣睢的暴君,在知道自己养了这么多年投注了这么多心血的皇子并非亲生,那种被愚弄的暴怒......写下赐死圣旨也情有可原。
再怎么说,渊帝也不过是个古人,是个封建社会的帝王。血缘关系又是维系了数千年封建统治的根本,即使是思想开放的现代也难以彻底无视血缘,要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真假千金狗血电视剧。
宗洛一向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在知道自己并非渊帝血脉的刹那,他连上辈子最后的芥蒂都放下,又怎么可能这么自私地去要求一位对此一无所知的父亲?
唯一遗憾的,便是这辈子,宗洛彻底确认他拥有那份亲情的时候,却被告知不过是一场空。
或许当真是不破不立,等真正想清了这一切后,痛苦归痛苦,好歹可以挣脱之前那种浑浑噩噩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混沌状态。
待回到皇城,是生是死,尘埃落定,终该有个结局。
他无法前行,他仍将前行。
......
就这样走走停停,在距离巫祭大典还有五天的时候,他们终于抵达皇城脚下。在城郊远远地望去,巍峨的皇城拔地而起,盖在地平线上。
“是三皇子的玄骑,开城门!”
远远地,卫戍兵就看见了军旗。
大统领段君昊亲自来迎,一声令下,沉重的大门便缓缓开启。
就跟曾经每一次三皇子回朝一样,街道两旁人山人海,万人空。主干道上茶楼座席一位难求,老板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这般声势,比起当初渊帝亲送还要更加浩大。
本来百姓对于三皇子的爱戴就有目共睹,函谷关一役未死归来,成功恢复目力后几乎没有休息,马不停蹄地出战豫国。更何况豫国这一战打得太过漂亮,不费一兵一卒,却又充满风发意气的史诗感。
豫王赐死武安君,三皇子三箭定时局,于两军之前致师对战,得这位名震大荒的老将临终托付大夏龙雀,仰天长笑不留遗憾而死。
有家国,有大义,有成全,又不乏孤胆。
消息传来后,立马成为茶楼酒馆说书人近来添油加醋的热门话题,在武者文人间传成佳话。
很快,那队仿佛连成一条线的畴骑逼近了。
每位骑兵都穿着整整齐齐的玄甲,同身下骊马融为一体,没有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