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的痛楚,才能让一位年纪轻轻,意气风发的皇子,一夜之间乌发尽褪,变成如雪苍白?
然而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青衣丞相也没问宗洛到底是如何知晓的,拢在袖口下的指尖捏紧:“瑾瑜,你听我说。趁着现在巫祭大典没到,陛下在大巫祠未归......”
他闭了闭眼:“趁陛下还未发现之前,赶紧走吧。”
离开皇城,离开大渊,走的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
这些天为了不打草惊蛇,裴谦雪甚至没有派人去卫国调查当初虞家究竟是怎样的情况。但他相信瑾瑜的光明磊落,这一切定然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
可这件事最大的死结并非在宗洛,而在渊帝。
即使裴谦雪只记得梦里一些零碎的片段,也足以想象,渊帝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
那样一位倨傲又多疑的帝王,经历这般彻头彻尾的愚弄。
裴谦雪并非不知道渊帝对这位皇子的爱,可爱之深责之切。当这一切都被颠覆的时候,人很难保持最完整的理智。不说这样一位雄才大略,刚愎自用的帝王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至少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冲动,会很伤人。
不论是赐死还是软禁,伤害终究得落到宗洛的身上。
静室因为他这句话,再度陷入沉寂。
许久,白衣皇子才低声开口:“走?”
宗洛扯动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苦笑:“我又能走到哪里去?”
大荒之内只剩一个卫国,除此之外尽是大渊国土。
卫国也不过是强弩之末,很快就要被大渊攻占。
就算走,难道宗洛还能就这样一言不发一走了之,直接遁入山林,然后任由渊帝下令,白白耗费兵力,一直找到半截身子入土?
身为人子,孝字当先。宗洛永远做不出那样不负责的事。
即使要走,他也得亲口告知渊帝,待尘埃落定再走。
“阿雪,我哪里也不去。”
宗洛低声说:“待父......陛下归来,我会亲口告诉他一切。”
他要直面这狂风骤雨。
这么多天以来,从来没有这么一刻,他如此清醒。
或许命运惨淡,痛苦,荒诞不经。他也必须勇敢,温柔,一尘不染。
即使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