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满田早就听儿子说过这事,当时就很气愤,这会儿还是气。他以前本来对韩兑有气,现在一看该来上门道歉的李前进没有来,人家韩兑却来了。心说,怪不得这父子俩败在人家韩兑手里,瞧瞧这差距。
他对韩兑的气莫名其妙地少了,但同时又觉得自己不宜太热情,便客气地说道:“韩队长,你不用自责,这事跟你没关系。”
韩兑一脸无奈地说道:“满田叔,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解释,不管我有多少苦衷,但我确确实实给你们李家带来了伤害。事已至此,我别的也不说了。我只说现状和结果。韩家和李家是韩李村的两大姓,是一把菜刀的两面,少了哪面,刀都不能成为刀。无论哪一方的人当上队长,打压都不可取,有压迫必有反抗。这次你打压我,下回我打压你,你说这样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们都是贫下中农,是一根藤上的苦瓜,又不是敌我矛盾和阶级矛盾,何苦斗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伤的是人情,是元气。有这精力,咱们一起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不好吗?一起让韩李村变大变强不好吗?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李满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说得也有两分道理,这话满堂满仓也跟我们说过。”
韩兑道:“是的,我最先跟满堂叔说过,也曾想过来找您,可又怕你们不让我进门。”
李满田干笑一声:“哪能啊。”
韩兑道:“满田叔,我一直觉得您和满堂叔是李家这一辈中少有的清醒明白人,都念过书,又会教育孩子,您看,你养了两个好儿子,小波能说会道,聪明有主意;小涛人稳话不多,勤奋又好学。两人,有能说的有会干的,一外一内,一动一静,配合得多好。”
李小波和李小涛相视一眼:“……”真的吗?
李满田先是惊讶,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他俩儿子,确实是一个外向一个内向,一个好动一个好静。
李满田的媳妇听到了,也觉得韩兑说得对。本来她还觉得小儿子太老实,这么一说,一动一静,有能说的有会干的,配合在一起也挺不错。
某些家长,你要是直接夸奖他,可能会引起他的警惕和防备;可是要猛夸他的孩子,他们就乐呵呵地接受。李满田夫妻俩就是这样。
韩兑一番话说出来,双方之间的陌生感和尴尬在一点点地消除。
李满田的媳妇还给韩兑泡了一壶茶,端上一盘瓜子。
韩兑接过茶,道过谢,抿了一口,便真诚地向李满田求教:“满田叔,我年轻,也没当过队长,很多事都不懂。以前没挑过担子,不知担子有多重,现在算是知道了。您看眼下这局面,我该如何打开?”
李满田喝了一口茶,慢吞吞地说道:“这局面你已经打开了,不要着急,事情要一步步地做。”
韩兑说道:“您说得对,我不能急,得一步步来。可是您也知道,我们年轻人总想迈大步子,我跟您说句实话,我看着咱们八队,数十年如一日地穷,我心里急啊。您说农业有山西大寨,工业有东北大庆,外面的世界在日新月异,只有咱们在原地踏步。像咱们村,只够吃饱肚子,集体无积累,社员腰包瘪,教室半塌无钱盖,知青全部挤在大队。”
韩兑的话引起了李小涛的强烈共鸣,他一激动,说话就有些结结巴巴:“韩、韩兑,你说得对。”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结巴。
韩兑朝李小涛竖起大拇指:“小涛,我早看出来了,你这人是茶壶里煮饺子,嘴上不爱说,但肚里有货。”
李小涛不好意思地笑笑。
李小波在旁边接过话道:“韩兑,不是我给你泼冷水,这事你急也没用,咱们村地少人多,副业不让搞,一搞就出事;想去当临时工,也未必人人有机会,还能怎么办?”
韩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