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没有了卯生少主庇护,被家族视为最佳母体的佐知子夫人未来肯定不会好过。
可佐知子没理他。
已经濒临癫狂的女人拒绝了帮凶那廉价至极的善意。
她穿着一身华美漂亮的紫白渐变花纹和服,外搭着长及小腿的鹤纹羽织,一头墨色的长发乱糟糟的垂着、黏在脸上——就这样大口喘息着冲进了后山。
佐知子很弱很弱。
但她在此时此刻却跑得停不下来
佐知子拼了命的沿着雨后山路的泥泞脚印追过去。她脚上的木屐早已消失,白色的足袋也依旧被山路石子割破,过于脆弱的脚底顿时鲜血淋漓,血液染红了足袋。
摔跤了就爬起来,精致的华服沾满了泥土和污水也无所谓。
她一刻不停的奔跑着。
哪怕肺部刺痛、手脚快要绷断、过于艰险的路让她摔得头破血流……她也浑然不觉。
佐知子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痛苦了。
直到体内拥有庞大但无法使用的咒力的她突破结界、终于沿着偏僻的山路抵达祭坛,佐知子才在目睹了祭祀现场后发出了落魄绝望的悲鸣。
“我的卯生……我的孩子……”
“他是光啊,他为了家族付出了那么多,你们不可以这么做……让他正常的闭眼吧,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
佐知子放下了一切尊严的哀求着。
但疯疯癫癫的她却被强行按在了地上,被禁止向祭坛上的青年靠近。
佐知子的指甲不管不顾的在地上抓挠着,很快就变得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她……她是怎么到这里的?不,她是怎么突破后山的结界的?”
“不知道,但是别让她靠近,影响了仪式就糟糕了。”
族老势力的人细碎的交谈传到佐知子耳中,而佐知子死死看着祭坛上滴落的血迹。
一切都显得无比荒谬。
。
鹤见佐知子这辈子有两个最爱的人。
一个是给了她为人尊严、勇气、自由和鼓励的丈夫。
一个是她可爱又懂事温柔、像是太阳一样的孩子。
但最后,她却一个都没有了。
为什么呢?
佐知子不明白。
她身上是有什么厄运吗?
她爱的人,永远都得不到善终吗?
或许是母子之间的感应,躺在祭坛阵法中心的卯生最后一滴血液被身下的阵法吸收干净、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瞬间,佐知子彻底崩溃了。
“……为什么我那么温柔的孩子非得短命,你们这些人渣败类还记得他的努力吗!?凭什么你们能够活到老?”
女人眼泪滴落,尖锐的质问和唾骂传入沉默无声的族老们耳中。
“老天啊,你没有眼睛吗?”
佐知子又哭又笑,她绝望痛苦到无法呼吸。
“卯生、卯生、我的卯生——”
一无所有的女人喃喃着,她体内隐藏着的庞大咒力在一点点的突破限制。
有着最强诅咒天赋,却只能够在极端的、濒死般的绝望和痛苦中使用力量的「咒女」,在无意识间给予了她死去的孩子一生仅此一次的、名为「爱」的最强诅咒。
“不要死啊,活下去啊——”
太阳陨落了,火种熄灭了。
为此而恸哭着的佐知子伸出伤痕累累的手,竭尽全力朝那遥远的天空挽留。
咒女觉醒后的诅咒,扭曲了她死去的独子那尚未消散的灵魂。
。
于是祭坛中心、那具残破的让人惨不忍睹的尸体残骸上,浑浊又压抑的力量开始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