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若不见者有之,皱眉扭头者有之,不屑一顾者有之。
燕红可完全不在乎那些文官太爷怎么看她……她在顾家安排的小院住了这些时日,指挥使司上下武官不时打发门人仆下来问候几句,府城里的这些官太爷可没搭理过她。
燕红翻过史书,自然晓得本朝程朱理学兴起,读书人眼里见不得粗鲁武人更见不得女子小人,她自己还顶了个“仙师”身份,属于“子不语”的“怪力乱神”,被文官太爷们嫌弃是很正常的事……反正她也不喜欢这群太爷,无所谓。
等待了半刻钟有余,按察使、布政使两位大员才姗姗来迟;上回主持堂审的老副使太爷起身讲了几句场面话,便吩咐人将胡参议带上堂来。
时隔多日再见胡参议,燕红差点儿认不出他来……才将将半个月的牢狱生活,这个富态的前高官居然整个人瘦下一大圈去。
接下来的过堂审讯无风无浪,受了大罪的胡参议这回再无半点先前“风骨”,凄凄哀哀地把自己的罪行交代了个底儿掉,当堂认罪画押,自己人头落地,族中上下人等流放一千里,遇赦不赦,终生不得返黔。
这个结果,说重也不算重,总强过全族人头落地,但说轻也不算轻——胡氏乃是黔中大族,数代人扎根于此,这一流放,等于胡家几代人辛劳耕耘皆付诸了东流水,再无再起可能。
到此,独秀山淫祀案,便算是正式落下了帷幕。
“贼首”伏诛,燕红也就不必留在府城了……虽然她其实也想见见那个吓得胡参议狗急跳墙的新任王占廷府是何等人物,但她也确实是有点儿想家了。
去独秀山看了眼佛寺修建进程,又与大槐树修行的山谷中转了转,燕红便再无留念,辞别了相熟的全公公、高同知,带上二妮,与顾家伯侄一道回返北山卫。
两日跋涉,离家二十多天的燕红与柳二妮终于回到了李家村。
从没离家这么远的柳二妮自是与母亲抱头痛哭,燕红也眷念地腻了娘亲张氏半天,直到张氏嫌烦了作势打她才嘻嘻哈哈地躲开。
到当晚夜深人静,燕红才把刚刚眯过去的爹娘叫醒,神神秘秘地道:“爹,娘,我带了好些东西回来,想分给村里人。”
“什么东西?”张氏疑惑地道。
燕红二话不说刷刷从道具栏里往外取各种织物……
张氏见她都掏了满床了还要继续掏,忙道:“打住打住,你哪来这么多衣衫布头(各类花里胡哨的床单窗帘沙发套桌布等等织物在张氏看来就是布头)?”
“捡的!”燕红掷地有声。
张氏&燕老大:“……”
有燕红之前掏出来许多鞋子的经历,两口子这回倒也不会怀疑闺女,只是都凑到床边,惊奇地翻动那些捡来的织物,满脸的困惑:“好端端的料子,怎么会有人拿来丢?”
“丢的可多了,要不是实在装不下,我还能带更多回来。”燕红叹气,“反正我捡了挺多的,把咱们家的屋子塞满都够,咱们家指定用不完。都说升米恩斗米仇,随便拿去送人我也怕送出矛盾来,爹,娘,你们说我怎么分给村里人合适?”
燕老大两口子对视一眼。
“你不给你姐送些去?”张氏问道。
“我姐的当然早就分出来放好了,和我们家用得着的放在一堆呢,二妮和她娘的,阿爷和奶的,我都留了,二叔家我也各留了几身。”燕红道,“除了这些,还有老多老多呢,我和二妮光是收拾整理都花了好几天。”
燕老大两口子再次对视一眼。
对于小门小户的人家来说,要是自家的子女忽然成了大器、所作所为都远远超过了父母的见识,那只要这家的爹娘是正常人,对着猛然间本事起来的孩子也会变得小心翼翼。(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