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怡自小到大听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可惜是女子。
的确是这样。
三位皇子中,大皇子仁慈爱民,心肠大度。
二皇子博览群书,满腹经纶。
三皇子心思较重,善于钻营。
唯有任怡,以文相会可论古今,以武相试百战不殆,可以说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的全才了。
独独欠缺的一点,便是这性别。
人们的叹息,任怡也习惯了。
她没有什么称皇称帝的野心,只要有仗打,她就快意。
而喜欢打仗,并非她生来嗜杀。
只不过是因为在军营的价值体系里,不以性别论短长。
在那里,没人当她是长公主,也没人会说“可惜可惜”。大家看的是能力,是你上了战场会不会两股战战,扭头就跑。
最后,她用实力征服了所有人,以“副将”之称,并肩站在了前任将军身侧。
其实任怡知道,母后并不喜欢自己这样。
早年间,瞿如霜经常与她说,“打仗是男人的事,你一女子成天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但任怡觉得,只有在和这些兄弟们相处的过程中,才有一种做自己的感觉。
那时她想,以后不管哪个弟弟继承了皇位,她都要尽忠尽职地从旁辅佐,共同守护大淳的江山。
可她没想到,当她听说父皇病危,匆匆从边关返回时,会率先听到大弟和二弟的死讯。
先帝病危弥留之际,原本身体健康,正值壮年的皇子同时遭遇意外去世,这种事谁会相信?
任怡也觉得这里面必有蹊跷。
她当时还怀着满腔自沙场带回的热血。因此又气又恨,当场就想找到任傅对峙。
随她一起回来的兄弟们也支持,并表示只要她愿意,他们马上跟着她举兵挺进三皇子府。
但在这个关口上,瞿如霜将她拦了下来。
任怡到现在还记得那天的细节。
那好像也是一个跟今天很像的雨天。金銮殿的台阶下,瞿如霜朝她大步走来,一句话都还没说,就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荒唐!”瞿如霜当时愤怒得浑身颤抖,“皇位只能是你三弟的,你一个女子,难道还想举兵造反吗?!”
说完这番话,瞿如霜将一纸诏书摔在她的脸上。
伴随着天空一声隆隆的雷响,任怡展开诏书,发现诏书的内容,大意是永久解去她在军中的一切职务。下诏人是她的父皇。
几乎同一时刻,总管公公哀切又悲痛的喊声传来,向世人昭告先帝驾崩。
是的。她父皇此生颁下的最后一个诏书,不是为别的,正是否定她前半辈子的一切努力,让她从常胜将军、赫赫有名的大淳女战神,强行变回平平无奇的长公主任怡。
那天,任怡的心差不多也跟着先帝一块死了。
到了后来,虽说大淳国有一些边防战事告急时,仍需要她去随军协战、戍守边防,但她不被允许亲临战场。
对任怡来说,这根本不能叫战士。
可任怡又能如何呢。
母后那般向着三弟,不许她过问朝事,不许她调查大弟二弟的死因,甚至为此关过她半年禁闭,她还能如何。
只能磨平自己的棱角,亲手杀掉那个常胜女将军任怡,成为长公主任怡了。
今天瞿如霜问她,是不是真心觉得,大淳日后还将顺风顺水,福祚绵长。
任怡当时其实想说,自己怎么觉得不重要。
身为长公主,她不需要有任何想法,不需要做无谓的事情。这些,不都是瞿如霜教给她的么。
只失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