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外人离开, 这场宴会又成了儒家的内部会议。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王老先生敏锐地意识到他们肯定忽视了什么,却因为不够了解洛王与洛国而抓不住头绪。
其他人沉默。
除了莫老夫子,就他洛城的时间最久, 如果连他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其他人不过刚到此地两三天,又怎么能清楚呢。
“我看也不用太过发愁,纵观天下,我儒家的影响力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除了在洛国, 哪里不会被奉为座上宾。而法家除了洛国, 却无处可去,背水一战难免拼尽全力,用些似是而非的消息迷惑我们, 也不是没可能。”
对于最后一句话,纶巾老人直接反驳:“我那师弟虽然见人说人话, 见鬼说鬼话, 但好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人,是真是假还是能分辨出来的。他会这么说,定然是掌握了关键的信息。”
锦衣老者一拍桌子,怒道:“难道我们就这么看着法家步步高升,一直坐以待毙, 等着他们踩在我们脑袋上吗?”
侍立在身后的文泽低声吐槽道:“洛国本就是法家的地盘, 我们才是横插一脚的人,不用等,他们现在就在我们脑袋上。”
锦衣老者眼睛一瞪:“你说什么?”
文泽脖子一缩, 低声嘟囔:“本来就是嘛。”
也不看看现在洛国朝堂上多少法家弟子身居高位, 而他们儒家弟子在洛国干的都是些什么活。正面刚过去, 那就是鸡蛋碰石头,自找死路。
不过这话他也就是心里想想,可不敢在师伯怒火冲天的时候说出来火上浇油。
文泽本就好奇心重,又自幼受师长宠爱,面对他们也就是躲一躲,真畏惧那是没有。现在被师父护住,人还是站在这里,思绪却已经飘远,从洛国的变化,想到那神秘的国师,又转到莫师叔家的小师兄。
季逢青。
他在心里细细咀嚼这个名字。
听说他从来到洛城之后,一直待在巫师殿没出来过,去莫师叔那里打听也只能打听到似乎是在做国师亲自交代的事。
耗费这么多精力在那国师的事上,也抽不出一点空闲来接待同门师长,季师兄心里到底哪个更重要。
等等!
文泽脸色一白,连呼吸都错乱了。
现在在季师兄心里,儒家与那洛国国师孰轻孰重?
季师兄来洛国不过一年,那那些在洛国待了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弟子呢?他们身处这样的环境,认同的到底是洛国盛行的法治,还是儒家的仁爱。
恐怕他们就算不认同,也习惯了洛国渗入方方面面的律法规则了吧。
这样一个人,就算担着儒家弟子的名,但他真的还算是儒家的人吗?
文泽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把这猜测与众人一说,在场的几人纷纷色变。
王老先生伸手想要喝口茶水压压惊,颤抖的手却直接把茶杯打翻,浅褐色的冷茶泻了一桌,又顺着桌沿滴答滴答落下。
王老先生看着这一滴滴茶水,仿佛看到了那一个个“离去”的儒家弟子,从浸湿的大腿上一直冷到了心里。
最后还是纶巾老人打破了沉寂:“过几日就是藏书馆的剪彩仪式,王师兄这几天好好休息,到时候可不能出错。”
现在大家都习惯了敝帚自珍,有什么新发现都细细藏好了,子子孙孙传承下去,顶多再传给亲传弟子,说不定教的时候还要留一手。
如果不是国师和洛国王室带头,率先捐赠了大部分藏书放到图书馆去,他们也不会拿出那些珍品。
之前说要大量印刷的书籍也不过是弟子们人手一本的烂大街货色,哪里能跟这些珍本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