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在无意间瞧见了舞池外徐冰砚的身影,这倒勾起了她些许谈兴,遂不动声色地问:“季公子同徐三少爷是旧识?”
季思言原以为眼前这位大小姐是打算闷着跳完一整支舞的,此时听她开了尊口打破了尴尬心中真是舒坦,很快便答:“自然,我同他是北洋陆军学堂的同学,一起读过三年书的。”
同学?
难怪他们看上去那么熟悉。
季思言说的北洋陆军学堂想来应当正是光绪二十九年由如今的袁大总统亲自奏请设立的北洋速成武备学堂,当初除在保定公开招选了220余人以外,北京八旗也选送了约30人,其余清廷兵营各有一定数目的官兵被保举进去,至今虽不过十余年历史,可却培养出了一批杰出的将领,如今大多都在军中担任要职。
“你们军校倒是严苛,要整整三年才能卒业,”白清嘉饶有兴致,“都学些什么?”
季思言略回想一下,开始解释:“可不是人人都要读三年,也分队分班,譬如第一队的官长班就只需读一年,专习军事学术;我同冰砚是四队洋文班的,要学德日两国文字,这才要花三年工夫,第一年只学普通学科,到第二年才分不同兵科学习。”
“洋文?”这又是出乎白清嘉预料的一个信息,“你们都通德文和日文么?”
“哪那么容易?”季思言一笑,“只通一些涉及军事的术语和一些常用语,其他一概不通。”
这倒也应该,学一门语言可不容易,遑论三年学两门。
白清嘉点了点头,几句闲聊令她的情绪渐渐松弛起来,眉眼中也有了淡淡的笑意,又问:“那你们成绩好么?有没有被教员训斥过?”
季思言一顿,很快回想起当初自己因成绩惨淡而大半夜被拖出去夜训的愁苦光景,嘴上却十分虚假地回了一句“尚可”,未免白小姐再追问,又主动转移了话题,说:“冰砚的课业尤其好,他毕竟是进士出身,还是方先生亲口认过的学生,军校里普通科目的教员都教不了他。”
老实说白清嘉对这一点完全不意外,那个男人个性那样谨笃,一看便是做一事善一事的人,无论专研什么都必定成绩斐然。
只是……
“方先生?”她面露疑问,“那是谁?”
难道也同程故秋一样是在北大教书的先生么?
季思言听言却挑了挑眉,似乎对她不认识方启正方先生这一点感到十分惊讶,缓一缓又说:“白小姐果然是留洋的人,对国内的人事听得少了——那位是光绪朝的名臣,如今已至耄耋之年,就算袁大总统见了也要敬称一声先生的。”
白清嘉听言眨了眨眼,确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奇事。
越在污浊不堪的世道里、出身越显得重要,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古已有之的陈旧道理。徐冰砚……她虽对他的身世背景知晓得不多,却不难猜到他并非权贵名流之后,这样的出身却能得到方启正那种人物的青睐……想必是困难极了的吧。
他一定曾是惊才绝艳的人物——仔细算算,倘若他真是1904年应的科举,那彼时他的年纪应当还不到十七岁,是因为这样才得了方启正的提携么?
她皱了皱眉,又有些想不通,终于问了季思言一个自己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既如此得到器重,那徐三少爷当初又为何弃文从武去了军校?”她看着季思言,“你们是同学,应当是晓得的吧。”
这点她却料错了,季思言并不知道,他虽在军校与徐冰砚交了朋友,可对方却始终沉默寡言、一直很少说与自己有关的事。
他摇头说了句“不知”,并因此很快招致了白小姐不满的撇嘴,那双春色满园的漂亮眼睛仿佛在说:连这点小事都不知道,算哪门子的同学?
季公子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