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瘦了。
瘦了很多。
她只远远看了一眼便瞧出来了, 因为实在太过明显,男人原本就冷峻的面容如今更加棱角分明,脸色似还有些苍白, 像是已经十分疲惫;可他仍然站得很直,端端正正一丝不苟,军人式的肃穆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她于是猜测他的伤已经养好了, 至少已经没什么大碍。
那一刻微妙而复杂的感情涌上她的心头, 酸啊甜啊什么都有,见到他的时候她甚至有些说不清自己的感觉, 明明很高兴的……可又莫名有些伤怀。
他也看到她了,她很确定, 有一瞬间他们的目光碰到了一起,那双迷住她的黑色眼睛分明闪过了一丝怔愣,却并未如她所料的那样再露出什么惊艳和柔情, 只在她抬手向他打招呼之前就匆匆别开了。
啊……
是她看错了么?……难道他没有看到她?
她又不太确定了。
“清嘉, ”她正愣神,不巧这时她大哥却来叫她了, 并未注意到自己的妹妹还在看着角落里那个一文不名的军官,只招呼着,“去跳舞吧, 可别一直站在这儿。”
外界的声音忽然把人拉回现实,她被迫回过头看向大哥, 又看到对方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个子与她差不多高, 正一边紧盯着她的脸一边下意识地搓手。
“这是陆上将家的公子, 与你年纪相仿, ”她哥哥热络地向她介绍,“他也在法兰西留过学,你们该有许多话可以聊的。”
这是又在给她做媒了。
她完全不感兴趣,此时心里眼里只有那个一年未见的故人,可她又不能拒绝和这位上将家的公子说话,因为这是她和父兄早就谈好的条件——他们原本是不答应带她一起来新华宫赴宴的,直到她最后答应同权贵们的公子交际才挣来了这个难得的机会,如果她不履约,往后怕就没有下回了。
她抿了抿嘴,没有立刻接话,只又扭回头去看向了那人所在的角落,她也不知道那时自己在指望什么期待什么,只是的确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在她心底摇曳,可那人却已经不在了、身影再次隐没在人群中,令她在感到落寞的同时又感到一阵无措。
“清嘉?”
她哥哥又在叫她。
她没法子,只有再次回过头,硬生生对那位陌生的少爷露出礼貌的微笑,对方似十分欣喜,两只手搓得更快更欢了,脸上的笑容也跟着越来越大,还着急地朝她伸出了手,说:“白小姐可以赏光与我跳一支舞么?”
她不想赏的,可最终还是进了舞池。
与彼此陌生又没有好感的男人跳舞可真是人间一大酷刑,更糟的是对方似乎永远看不出她眼底的厌烦、总在想法子跟她搭话,一会儿问这个一会儿问那个,她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只用“嗯”、“是”来应付,没想到竟还败不去对方的谈兴;他的手也不太高尚,总要借着跳舞在她腰上若有若无地摸几下,正踩在令人发火的那个边界上,说也说得过去,不好跟他算账。
不过彼时她其实也没心思跟他算账,一双美丽的眼睛只顾着满场找人,心里唯恐那个男人已经走了;幸而后来她还是在旋转的舞蹈中看见了他,就站在舞池之外,正跟几个军官一起应酬,后来终于也肯看向她了,眉头微微皱着,眼里像是掺杂了几分担忧。
呵。
担忧。
原来你也晓得担忧我么?
我还以为你要装聋作哑、一整晚都不看我了呢。
她心里好委屈,简直称得上是愁肠百结,可与此同时又终于有些安心了,他牵挂的目光让她感到自己仍然拥有他的钟情,而这便是她想法子让一切尘埃落定的资本。
她想定了,于是又开始演戏,骄矜的猫咪天然就有俘获人心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