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爱不爱这种事, 白二少爷却是没法给出答案的。
他该怎么对别人解释呢?
……他好像没爱过任何人。
少年时谁都狂妄,身边有过几个红粉佳人,最初他也以为自己动过真情, 可到头来不管是谁都会哭哭啼啼地说他是负心人;分开之后他的心中了无挂碍、就连一丝遗憾也无, 恰似春丨梦了无痕, 轻飘飘来又轻飘飘去,没法留下任何痕迹。
后来年纪渐长,他的心变得更大,去西洋走过几遭长了见识、回来后便越发不能安分, 于是爱上更大的事业, 越发对所谓情爱提不起兴致;他对谁都好、对谁都关照, 其实不过逢场作戏互相当个笑脸人,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多情又薄情……或许人家也并没有说错。
——那他对她呢?
爱么?
似乎的确没多爱, 至少不似妹妹和她那位徐将军一般情深意重, 一日不见便想得抓心挠肝辗转反侧,为了对方可以改了脾气转了性子、什么都不计较不在乎。
可不爱么?
……似乎也不是。
他的确会惦记她, 在日本流亡的那几年尤其如此, 眼前总是想起他离沪前她在大雨中匆匆赶来送他的场景,萧索又凄清;及至后来在草间街头偶然看到一朵丁香也会想起她, 想起她过于瘦削孱弱的背影,明明也没多美的、却偏生让他忘不掉。
现在呢?
他是真的想娶她么?
其实当然不想。
不是因为爱不爱一类无趣的原因, 只是他自己一身的官司、原本就没打算再过正常人的日子——当初他连留在自己家人身边都做不到,如今又怎么能保证不会多牵累一个无辜的女人呢?
可他又的确很想娶她。
他想救她出囹圄,让这个一生孤独凄苦的女人过两年欢喜的日子, 他希望能把她的身子养得好一些、让那双很标致的丹凤眼重新染上明亮的笑意, 让她在结束这辛苦的一生时……少一些遗憾。
——可她拒绝了他, 那么诚恳、那么执拗、那么毫无保留。
直到那一刻他才知道她到底有多爱他, 原来一座矿山只是他所知的冰山一角,其实她已爱他爱得把自己都舍出去了,同时又因此存下了最极致的苛求。
——她要他给她同样的爱情。
哪怕不是跟她一样热烈,哪怕不是跟她一样虔诚,却必须是……干干净净、真真正正的爱情。
可他……是没有那东西的。
次日一早,白清嘉在厅里看书时正遇见她二哥进门。
近来她又在琢磨翻译新书的事,立意要再译出一个大部头好好将自己在学界的位置凿实,于是便慢慢开始上手各类材料,要等准备妥当了再动笔。
二哥进门时她正忙着、都没顾得上跟人打招呼,没想到他却主动来找她了,还让她去静慈家一趟陪着她。
“静慈?”白清嘉微微皱眉,“她怎么了?”
“出了些事,”她二哥有些疲惫地回答,似乎无意跟她说太多,“你先去吧,之后我也要去的。”
而直到她到了静慈家中她才知道高家那个畜生竟又一次打了她!
他怎么下得去手!将一个柔弱的女人打成这样!
她进房间时彩娟正在给她家小姐脸上的伤换药,那偌大一个巴掌印几乎要勾下白清嘉的眼泪——她真是愧疚极了,立刻便想到是自己昨夜那番挤兑让高家人发了疯,心中的懊恼与难过简直多得要溢出来!
“静慈,我……”她小心翼翼地坐在好友床边,几乎都不敢碰她了,“我真的没想到……我以为我那么说了以后他们就会收敛……我没想到他们会……”
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