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宾客时已是天将要黑, 许夫人心善好客,特意将客人们留下用晚食以表歉意,席上自然又要真情流露出一番, 泣声不止, 哭诉起许尚书这样好的人怎么就遭了这难。
宾客们一番安慰,同时在心中惋惜起许夫人来, 好端端的好不容易自己好起来, 结果夫君又疯了。
对于许尚书疯了之事各人心中都各有看法。
而宾客散尽, 还有人不曾离去。
许夫人送客归来, 对着花厅中坐着的戚太傅行了一礼,心中百感交集,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父亲。”
戚太傅端详她许久,才抬抬手, 一时间也没有说什么,或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尚书, 你打算怎么办?”半晌,他端起茶碗抿了口茶问。
许夫人本是病好以后初见父亲, 有许多委屈想说一说, 不过所有话都被她父亲这句话堵了回去,心也渐渐冷了。
她整理心情,端出防备的得体笑容来, 垂下眼睛道:“自然是要请天下所有郎中来为老爷诊治的, 怎么也要试一试。”她完全不对父亲说出心里话, 如对陌生人那样虚与委蛇, 没有半分真心。
戚太傅不知她心中变化, 反倒认可地点了点头, 看样子很满意她的做法:“他是你夫君, 你该如此做的。何况他是你家中顶梁柱,他一旦疯了,家中只有你与清如,焉能过得好?”他这话倒是句句发自肺腑,为真心所言,也是从自己的角度真心为许夫人想了的。
许夫人一言不发地将手指蜷缩起来,越攥越紧。她不由想起自己清醒后女儿对她说的那些顾虑,也正是因为那番话,她在清醒后第一时间并没有同戚家递消息或告状,而是认同了女儿所言。她不敢相信任何人,如今看来她也是对的。
若她与父亲说起许尚书的所作所为,看她父亲如今的样子,哪里会信她所言。纵然信了,又哪里会对许尚书出手?
她简直要将满口银牙咬碎,最后平静地道:“父亲说的是。”没有半分反驳,温和顺从得不像话。
而戚太傅听见她就这么听进了他的话,一时间有些恍惚,又有些讶异,最终不可思议地看向许夫人,见她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更是像不认识她了一样。
虽说他已经十余年没见过正常的女儿,但她张扬泼辣的性子他却不曾忘过。那时候女儿常常与他意见不合,二者那时候时常爆发争吵。
也正因如此,许夫人渐渐不往娘家去了。后来不知多久,许夫人便疯了。
戚太傅没想到她这一疯再醒过来,性子竟然大变,也不像以前那样又臭又硬了。说句诛心的话,他倒觉得许夫人这一疯比原来讨喜许多。
或许见许夫人安分许多,戚太傅难得和颜悦色了些,问道:“你如今如何了?”只是他语气依旧高高在上,听起来十分严肃,不像是嘘寒问暖,倒像是在质问。
许夫人简直要冷笑起来,她本就不是什么变了性子,只是暂时蛰伏下来,示弱能获得更大的好处。她脾气半分没变,直想直起身来同她父亲吵上一架,好不容易才忍住。
她暗自磨了磨牙,努力平静下来道:“已经叫今日来的那个郎中看过了,说是应当无碍,只是身体底子这些几十年来被毁了,要养着些。”
戚太傅听了点点头,尤其是听她说到应当无大碍时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虽然之前没指望许夫人能好起来,但见她好起来了,他心中虽然有些欢喜,但更多的却是担忧。他更怕许夫人再疯一次,让许府再蒙羞一次。
“好好养病吧。”戚太傅沉吟道,“明日我叫人送些银钱与补药来。”
许夫人在心中道了句谁稀罕,脸上却什么都不显,低声道:“多谢父亲。”
戚太傅顿了顿又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