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珏不会自作主张, 行事之前自然问过皇上。
皇上是不喜欢一个很有主意的继承人的,但大雍的下一任皇帝却不能是唯唯诺诺的人,必须要自己立得起来。
所以沈兰珏有能力会让他感受到很有威胁感, 但沈兰珏无能又会让他恨铁不成钢,总之十分微妙。
而他将安抚京中流民的任务交给沈兰珏后便如往常那样默默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一来他可以从沈兰珏的举动中判断他的能力, 二来通过他与大臣们之间的来往他也可以判断出都有哪些大臣站在太子那边。
即便皇上深知沈兰珏不会拉帮结派的本性, 却依旧对他保持监视, 以通过此来获得一些安心感。
沈兰珏那里拿定主意后总会找他说明自己的应对之策。
赈灾之事也不例外。
皇上听到他一本正经地要从达官显贵手中抠钱后难得露出些父与子间才有的温情模样, 笑着摇头,意思是这想法太过天真, 不切实际。
他也难得从太子这样的主意中想起了些许久之前,几乎已经蒙上了记忆灰尘的、过去的点点滴滴。
过去他也曾有过这样天真的想法, 想为一国之中更弱者做些事情,但具体实行时让他栽了极大的跟头。
当面对共同的利益剥夺者时,贵族们会展示出严格的上下一心。即便作为统治者,他也难以在这样的团结中找到豁口。
所以看到犯傻的沈兰珏,皇上眼中难得有了温度。可惜不是什么父子之情,而是他自己对过去的怀念。
皇上并未直接制止他的无用功行为, 只是委婉地表明这种行为行不通。
沈兰珏却对此很执着地要求试上一试。
皇上未曾多做阻拦,知道还是要自己多撞一撞南墙才能清醒。且通过这一次撞南墙, 也才能使得沈兰珏明白究竟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朝中大臣。
他们可以用之、任之,但绝不能信之。
宠信宠信, 实际上只有宠,无信。
高处不胜寒, 身为帝王, 不该相信任何谁, 无论对谁都要保留一手。对枕边人如此, 对有血缘关系的子女如此,对同甘共苦的大臣们亦然。
沈兰珏得了皇上许可便去操办此事,大臣们闻讯即使没有通过消息,也并不怎么慌张就是。
过去他们已经遭遇过一遭此事,知道该如何应对。
集体哭穷就是。
他们不约而同地将捐款最上限定在一个数额之上,绝不会捐出这个数额以外的数字。
哪怕有个别愿意多出钱者,只要整个集体坚定不出钱的目标不动摇,便是太子也没有什么办法。
太子并未挨家挨户上门筹款,也未通知哪家备够了款项交到东宫就是,而是在京中最大的酒楼之中宴请众人,将所有人都集结到了一起。
太子此举让老成持重的官员们忍不住摇头轻笑,他们感到太子还是太过年轻,急于求成了一些。
事实上私下里要求他们捐款说不定有些人心中动摇,还能多捐一些。将人集结在一处,岂不是更利于他们互相通风?
无论众人如何想,表面上太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不论要捐多少,起码人都来了。
此次宴上不仅有达官显贵,更有京中富商,这让不少官员都隐隐不乐,只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没有表露出来。
所谓富不与官争,再富贵者却是连小官也不愿意得罪的。而为官者自然也高高在上,不屑于他们同席。
所幸在太子的安排中官、商各有席面,不必坐在一起。
宴无好宴。
沈兰珏一开始并为露面,酒楼却已经开始上菜。
众人心中存着疑问,但又无人可问,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