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时睡去了。
池柔柔手里握着剩余的几支药剂, 怔怔坐在阳台上。
午夜的风从半开的窗户吹来,她才猝然回神。
低头看向手中。
“药,还有吗。”
他问了第二次, 池柔柔才告诉他:“没有了。”
他没有说话,看不出失望还是难过。最终蜷缩在妻子身边,微拧着眉睡去了。
池柔柔不知道他这句话代表了什么,但她心中却忽然敲起了警钟。
康时沉沉睡去,他的意识晃荡在真实与虚拟的缝隙之间, 欢快的虚幻之中透着绝望, 可那曾经的真实却被掩埋,无法触碰。
他在光与黑暗之间的灰色地带, 恍惚, 沉沦, 坠落。
这抹灰色地带忽然变了模样。
他猛地落在了实地。
倏地张开眼睛, 面前是一片幽暗的森林,树木上盘旋着颜色各异的毒蛇,察觉到他的到来, 正在危险地发出吐信。
低下头,他看到自己的双脚正在一点点被脚下流沙一般的泥沼吞噬。
这是……什么地方?
他拔脚。
很奇怪, 明明看上去好像能在置人于死地的沼泽,却轻易地被他踩了过去,树上缠绕的无数蛇脑袋跟着他动, 似乎随时准备发出一击。
前方出现了一道蛇帘, 红白黄黑地垂挂在一条横着的粗大树枝上,无声地蠕动着。
有脚步声传来, 垂挂的蛇帘后, 走出一双修长笔直的腿, 在这种地面里,那只脚上穿着细细的高跟鞋,根部却在走动之中极稳地落在沼泽上的杂草上,没有一丝下陷,如履平地。
仿佛是为她开路,蛇帘变成了瀑布倾泻而下,被缠过的光秃秃的一段黑枝露了出来,上面仍然残留着濡湿的黏液。
黑枝与四周被蛇身缠绕的树木像画框一样,将对方的身影定格在他的视线里。
四目相对,他愕然,她阴郁。
“……阿柔。”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黑黝黝的枪口对准了他,砰地一声。
“老公。”他拧眉醒来,看到妻子担忧的表情:“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他喘了一下,半晌道:“应该是梦。”
池柔柔给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着他重新睡去,一夜无眠。
第二天,她约了心理医生来到家里,康时礼貌地跟对方打了招呼,他对于这方面接受良好,显然对于治疗并不抗拒。
池柔柔只能耐心地等在外面。
她坐在书房晃着鼠标,难得有些心不在焉。
半个小时之后,医生走了出来,池柔柔立刻走过去,医生轻声道:“他说想睡会儿。”
池柔柔先朝卧室看了一眼,才道:“怎么样。”
医生神色复杂,示意她往客厅走,池柔柔跟着他来到门旁,听对方道:“我建议你还是找他以前的心理医生,我治不了他。”
“为什么。”
“他以前的医生应该与他配合多次,对他的症状比较了解。”对方停顿了一下,道:“而且你告诉我他接受过催眠,他本人又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心理治疗的主要提前就是医患之间必须相互信任,换句话说,我无法对他隐瞒这一点,而且他也不能对我隐瞒他的过去。”
“但现在,他的创伤主要来自于失忆之前,他只知道自己很绝望,却无法得知自己为什么会绝望,自然也就无法倾诉,他的世界像是被隔了一层膜,他自己都进不去,更不要说是我了。”
池柔柔脸色难看:“那我应该怎么办。”
“如果你真心为他好,最好的方案就是去寻找他之前的心理医生,帮助他想起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