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相轻。
对方这般年纪就能与他们同场考试, 总是叫人心里不痛快的。
若是不过,倒还好说。
可若是过了,那他们这十多年的苦读,就仿佛都成了笑话一般。
穆空青知道自己此时下场, 必然是会有大争议的, 所以私塾中那些人背着他的议论,穆空青也权当不知道。
可这会儿, 就算穆空青脾气再好, 被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当面贬低, 也没法再当做听不见了。
人家都快将唾沫吐到他脸上来了,穆空青要是再不吭声,便不是豁达,而是怯懦了。
穆空青索性直接道:“过与不过,都是我自个儿乐见的。现下不仅累得同窗为我忧心,连诸位……”
穆空青刻意顿了顿, 做出了些许苦恼状,方才接着道:“诸位……兄长?竟皆都为此劳心伤神。”
穆空青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这也实在是叫空青始料未及, 又心生惭愧。”
原本还有些担忧穆空青的诸位同窗们,都默默低下了头, 不约而同地抬袖掩面, 遮住唇角翘起的弧度。
穆空青摆明是在说那群人多管闲事呢。
这会儿要是光明正大地笑出来,那可就得将在场的学子得罪光了。
“你!”先前开口的那人, 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正待发作,却听身后“支哑”一声。
县署礼房开了。
现下众人可顾不得穆空青了。
天大的事儿, 也比不得科考。
“咱们缓些再去, 也不急在这片刻之间。”蒋孟柏开口道。
他先前几次出言相帮, 都是见穆空青同自家幼弟同龄,言行间便不自觉地带了些照看之意。
其他人也无甚意见。
说来他们都考过不止一次,如蒋孟柏这般,已经两次考过县试了。
可惜只过县试并无功名,府试不过,来年还是得从头再来。
这会儿闷头往前挤的,大多都是头一回下场的。
好像先报上名,就能考个好名次一般。
待前头那群愣头青散得差不多了,后头的人才慢条斯理地上前去。
县试报名须得做些什么,周秀才早已同他提点过。
穆空青跟着几名同窗填写互结保单、领取浮票,动作间倒是不见毛躁与生涩。
浮票便是诸位学子参加考试的依据。
上书考生姓名、年龄、身高、籍贯,以及样貌特征。
穆空青拿到浮票之后,便直接将它交给了周秀才,准备到考试之前再从周秀才那儿取回来。
他可不觉得李家会这么轻巧地放他安稳考试。
现下钦差抵达清江府彻查贪腐的消息,连这清水镇中的平头百姓都已知晓了。
这个时候在科举中动手脚,就等同于是给同僚送政绩,更是现成的把柄往人手上递。
清溪县令好歹也能考上进士,干不出这么离谱的事儿。
那对方还能从什么地方下手呢?
无非就是他穆空青本人了。
这回穆空青显然和周秀才想到一块儿去了。
只不过周秀才做的更绝一些。
他想让穆空青这些日子,直接搬到周府来住。
私塾中原本就有提供给学子的学舍,只是之前穆空青年纪太小,家中不放心,才由孙氏跟来镇上照看。
现下为了安全起见,直接住进周府,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只是孙氏那边,却还是需要好生解释一番的。
先前因着没能正式行过拜师礼,所以关于他与周秀才的师徒关系,穆空青一直都没同家里提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