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提防人盯梢, 忍到次日早上才提着一袋书去找张体乾,半道上故意失手跌落包袱,将书籍散落一地, 好教人以为她是去给学生送课本的。
见到她张体乾有些疑惑。
“先生何为提前来了?”
“找你打听点事。”
张体乾灵醒地屏退下人, 凑近老师聆讯。
柳竹秋小声问:“听说礼部崔逢源的儿子年岁跟你差不多, 你认识他吗?”
张体乾面露鄙色:“认识,那小子叫崔广生,时常巴结我。我很看不惯他欺下媚上的轻狂样。是太爷叫我多跟官宦子弟来往,学习人际场上的规矩技巧,我才勉强搭理他, 最近几个月都没怎么见面。”
柳竹秋神秘道:“体乾, 你想干大事吗?”
张体乾像点着的蜡烛,眼珠瞬间放光,点头犹如鸡啄米。
柳竹秋叫他附耳过来如此这般吩咐一番, 喜得他抓耳挠腮, 跃跃欲试道:“先生放心,学生保证能办成差事。只是学生久不与那崔广生来往, 突然去找他恐令其生疑。”
柳竹秋夸奖:“你能想到这头, 说明心很细, 我就更放心了。你今天先去多约些朋友明日出城打猎, 把崔广生也叫上, 等打到猎物就提议到谁家去烹吃。崔广生想巴结你, 自然踊跃邀请, 你再说到他家去,就不怕有人会起疑了。”
她将马二狗绘制的图纸复制了多份, 取出一份交给张体乾, 命他牢牢记熟后再收回, 约好后天联络。
她离开张府,回家前先去市集上晃悠一圈,到家后瑞福通报说昨天递上去的折子已发回来了。她拆开来看,朱昀曦只写了三字批语:“知道了”。
不去套近乎时他疑心暴躁,辛苦写出长篇大论请安,他又如此冷傲,说好听点是君心难测,难听点就是小媳妇刚过门,尽顾着闹别扭!
柳竹秋摔掉奏折回卧房躺着养精蓄锐,睡到午后,瑞福来敲门,交给她一封云杉派人送来的书信。
“赏赐皆已存于观鹤园,自去领取。”
信的正文只这一行字,下面是一长串赏物清单:合浦珍珠两百颗、御制幽兰香、甜梦香、逗情香、金风玉露香各十盒、各色宫样彩笺一百束、御制素绢二十匹、各色御制提花罗二十匹、御制金波酒十坛、纹银一千两。
无功不受禄,太子前日才重赏黄金三百两,今天又追加巨额财宝,过分恩遇只会引发惶惑。
柳竹秋怀疑朱昀曦在考验她,必须立刻谢绝,出门赶赴观鹤园,路上被云杉截住。
她钻进马车急问:“云公公,殿下何故突然赏我这么多东西?”
云杉只当她装糊涂,无奈道:“柳大小姐,你下次邀赏时还请悠着点,细水长流总好过一口气吃撑了噎着。”
柳竹秋头一回真心冲他喊冤:“殿下定是误听了小人谗言,我从没向他要过那些东西啊。”
云杉叹气:“前日那封折子是你亲笔写的吧?”
“是。”
“你在奏折里写‘若泪落果能化珠,思君之珠泪岂止一斛’,殿下看了才赏你两百颗珍珠。”
柳竹秋愣住,眼睁睁听他道出更多离谱的说明。
“你又写什么‘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①。殿下知道你喜欢他身上的香味,才把他常用的熏香赏给你。赏你彩笺和白绢是看你写‘欲寄相思,万语千言该耗费几多彩笺与尺素?’,赏花罗和御酒也是因为你写了‘百尺丝罗做帕尚难拭尽斑竹泪②,痛饮千杯金波亦不能稀释离愁’。”
柳竹秋完全傻眼,呆呆说:“那那一千两银子该不会对应‘销魂玉靥惹人醉,欲相见,恨无千金能求之’这句吧?”
“……你知道就好。”
云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