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更避之不及。他的妻女早已亡故,无亲戚朋友,下葬时只柳竹秋一人在场。
望着凄凉的孤冢,柳竹秋想:似老师这般不图生前荣华富贵,亦不图死后流芳百世,只追求内心圆满的人才配称贤者。
她祝酒洒祭,默默祷告:“学生誓穷毕生精力继承先生遗志,来日新帝临朝,定求他为您恢复名誉。”
一切尘埃落定,翌日萧其臻来访。
柳竹秋听闻他受封武英殿大学士,入职内阁,做了本朝最年轻的“黑头相公”,正想派人去祝贺,见他登门喜滋滋地当贵客招待。
萧其臻是来找她庆祝的,取出一张草稿让她观看。
当年文安知县蔡进宝屠杀云来村村民,他主持破案后奸党掩盖真相,纵放幕后元凶。他愤怒地写下一篇奏疏打算劝谏皇帝追查此案。柳竹秋劝其冷静,在这篇草稿上写了“待时”二字。
字迹宛然如新,回首看已历经千难万险,这一路都是他们携手走过的。
“你那时说天道好还,总有一天能让坏人们伏法。现在我们盼望的日子终于实现了。”
数年来萧其臻穷心竭虑不避艰险地努力才换来这一胜利,并且是与柳竹秋共同取得的,在他看来比升官更有意义。
柳竹秋真心为他高兴,朝廷正扫秽除愆,他这样的清官充实内阁定能带动官场新气象,日后可为她提供更多助力。
她想趁便消除他对孟亭元的误解,讲述了相关内情。
萧其臻惊讶,随即联想到一些佐证。
“我参与调查阉党的谋反案,那南山的兵器厂是在今年四月建立的,正是我和苏韵受诬入狱后不久,涉案人犯也供称建厂的主意都是孟老提出的。他想是借诬陷我完全取得了唐振奇信任,才布下此局。若非如此,陛下还不会认真惩处唐振奇,阉党也不会情急造反,终被一网打尽。”
明白孟亭元的苦心后,他再无怨念,无限崇敬地哀悼:“孟老是真圣人,以后我也要上表为他鸣冤,让世人称颂他的功绩。”
他此番造访也为着问候柳竹秋的近况。
柳竹秋说:“陛下宽大为怀,命我在家思过,我就老老实实关自己一年吧,有空修身养性也不错。”
斗争危险貌似告一段落,萧其臻看她神清气爽,乐观地展望未来,便打算执行来时的决定,清理让彼此困扰的情愫。
“我……我……”
“大人有何话?不妨直说。”
“前日官媒来我家,为我推荐了一门亲事……”
柳竹秋乍惊,会意询问:“是谁家小姐?”
萧其臻含笑迟疑道:“你也认识,就是左通政家的二小姐。”
柳竹秋大喜:“是小兰吗?太好了!”
她涌起心想事成的激动,兴冲冲说:“小兰蕙质兰心,与大人正是天作之合。说来你俩真有缘,还记得那年你在我家园子里帮我的画题的诗吗?那幅画是我送给小兰的生日礼物,她看后爱得不行,一直问我作诗人是谁。可见姻缘早有注定,你们定会成为佳偶。”
萧其臻看出她的喜悦发自内心,没有半点遗憾不舍,更证明他在纯粹地单相思,努力维持笑容:“家母让我拿主意,既然你都这么夸左小姐,那定然错不了。”
柳竹秋回过神,发觉她的态度似乎很残忍,试图补救:“萧大人,你和小兰都是我看重的,你们能结为伉俪,我像是了了一桩心愿。小兰绝对是能与你琴瑟和谐的好妻子,你也是能给她幸福的好丈夫,把你们交给彼此,我很放心。”
萧其臻拼了老命也没按住心中波澜,担忧地吐露真情。
“可是我很不放心你……你将来能幸福吗?”
他的质问和泪光像一把剪刀剖开柳竹秋隐藏不安的幕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