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大周朝堂的规矩,每年从正月初一到初七是百官休沐的日子,第一场朝会要在初臣之首很不适应,若不是陛下传口谕召他进宫议事,这时候无论如何他是不准备迈出府门一步的。
杨之清微不可查地抬头看了眼老太监的神情,脸上似乎多了一丝苦笑,转而又看向对面坐在右侧之首的镇国公陈伯庸,二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就各自错开,观星楼主眼观鼻、鼻观心,默然不语。陈伯庸下首的,是比他年轻不了几岁的天策大将军郭奉平,满头白发压在雕着神兽狻猊的铜盔底下,蟒袍披在软铠外面,腰间悬了柄直背长刀,眯着眼好似在神游物外。
大周惯例,只有战时才会设天策大将军统领天下兵马,郭奉平早年也曾任雍州都督镇守过北境,后来自行请辞回京,说是身上旧伤积重、难当大任,在朝堂上挂了个从一品的枢密副使闲职,以往别说上朝听用,除了偶尔去流香江上喝一顿酒,平日连官员之间的走动宴请都极少参与,只是年纪越大越热衷于纳妾,明明膝下的几个孙儿都比陈无双还大些,这几年却接连娶进门好几房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其中也有两个是当红一时的花魁。
陈无双有一次在花船上碰着他,还打趣过苍苍白发对红妆、一树梨花压海棠,郭奉平也不恼,笑着赞了句司天监的弟子文采非凡,还顺带着替他结清了酒钱,因此少年对他印象还算不错,除了黄莺儿不能相让之外,别的女子任由老将军先选。
朝天殿里鸦雀无声,天子用了近两炷香的时间才把几封奏折全部看完,闭上眼揉了揉眉心,道:“诸位爱卿都是我朝肱股砥柱,该是为朕分忧的时候了。这几封奏折上写的事情各不相同,大抵都是说雍州···安北侯有不臣之心,漠北妖族蠢蠢欲动,朕年前下旨任郭卿为天策大将军就是因为此事,本想着初八朝会上再提,可时不我待啊。”
说着话,就把随意伸手指了指案上的奏折,身旁的老太监立即收拢起来走下去,递给杨之清、陈伯庸等人传阅,观星楼主早从玉龙卫传回来的消息上得知了雍州的变故,只略微扫了两眼就递给下首的郭奉平,新上任没几天的天策大将军伸手去接时,发觉镇国公好像故意用力拽了一下才松手给他。
“陛下,容老臣说句不敬的话,雍州的变故是迟早之事,朝堂上下都心中有数。为今之计,老臣以为朝堂先不可轻举妄动,以不变应其万变,二皇子殿下的精兵就在凉州,镇国公想必也早有谋划应对。”杨之清是当朝首辅,那几封奏折正是经他的手呈上去的,上面所写的内容已经心中有数,趁别人都在惊骇地传阅,他先开口说了两句。
穿着白色团龙蟒袍的陈伯庸面上无悲无喜,轻轻点头道:“司天监确实早有防备,单凭安北侯帐下的二十万兵卒,成不了太大气候,天策大将军可调遣凉州、燕州、青州三地都督统领的驻军,将其阻拦在雍州境内,而后远调江州兵马前来相助,中州乃是京师重地,兵马不可妄动。”
老太监听到他说要远调东南沿海的江州兵马,神情微微一变,悄然看了侍奉多年的天子一眼,李燕南的眉头果然皱起来,正好瞧见杨之清面带笑意缓缓点头。所谓知子莫若父,娶了陈叔愚独女的六皇子李敬廷有夺嫡之心,瞒得过旁人,瞒不过他的父皇,陈伯庸要远调江州兵马,无非是想借此削弱其身后的势力。
司天监不支持李敬廷,杨之清的态度显然也是如出一辙,再把江州都督麾下的力量打散,李敬廷就好比被折断了双翼的鸟,再也别想乘风扶摇直上,可这对深谙权衡之道的帝王而言,绝不是最佳的选择。
郭奉平看完几封奏折顺手递给下首的人,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道:“远水解不了近渴,老公爷不在军中恐怕不知,江州的兵卒以弓箭为主,根本没有像样的骑兵可用,到了战阵上去硬碰雍州身经百战的重甲,无异于以卵击石。依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