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滂沱大雨宛如天垂水帘,天上偶有雷电炸响,将荒郊山野之地照得一片白亮。
因为暴雨而泥泞的大地,以及水势汹涌的河流,似乎都昭示着危机逼近。
一道身影在山林之中急急而奔,顶风冒雨,浅短急促的呼吸起伏不断,此人似乎有伤在身,可即便如此,仍旧匆忙奔行,仿佛身后有什么巨大威胁紧追而来。
山中地形崎区,并无道路可行,加之雨夜昏暗,若无闪电偶尔照亮山川,便只有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那道身影被随意生长的草木绊倒,失足从陡坡上滚落,一路磕磕碰碰,撞得浑身是伤。
轰隆一声,天现惊雷,闪电宛如叶脉般在天空扩展延伸,此等景象一闪即逝,既绚丽夺目又震慑心神。
惊雷霹雳,照破雨夜,可见一名男子倒在陡坡上,手上死死抓着一把破出泥土的树根。而在他脚下不远,便是一条奔腾洪水,夹杂大量土石与浮木的浑浊泥水滚滚流逝,一旦男子松手,立刻就要被这汹涌山洪吞噬。
男子恐惧万分,即便他遍体鳞伤,但仍旧咬牙坚持,顶着浑身湿透的寒冷与长途奔逃的疲惫,一手抓着树根、一手攀着岩石,艰难地爬上陡坡。
一阵呼喝声穿破了密集雨声,远处山林中有一阵阵强光闪烁,朝不同方向照射。
男子听到这动静,心思跌入谷地,不敢继续向上攀爬,否则立刻就要被对方察觉。
可男子此刻境况极为恶劣,他已无多少气力,不能在陡坡半途死撑,若是松手,便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现况比男子所想还要糟糕,他手中抓着的树根已经渐渐断裂,同时远处追击之人也发现他的踪迹。
“在这里!那个叛徒躲在山坡下!”几名矫健汉子已经跑到坡顶。
“快,放箭!”就见那些矫健汉子从腰后取出紧凑小巧的手弩,朝着坡下男子射去。
男子肩头中了一箭,当即脱力撒手,直接坠入翻滚山洪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等等!阁主说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此时后方有一男子身披斗笠蓑衣,匆忙赶来。
矫健汉子对视几眼,指着下方山洪说:“那叛徒已经掉下去了。”
蓑衣男子当即怒喝:“找!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的尸首找到!”
“可是……胡主事,这山洪势大,只怕那叛徒早就粉身碎骨了。”有人言道。
胡主事烦躁不安道:“这叛徒身上带着一项紧要物件,若是找不回来,你我都要被抓到换骨台上挨刀!”
周围众人闻听此言,立刻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胡主事跺脚道:“你们赶紧带人,沿着河流搜寻,不管是随身物什,还是断手断脚,哪怕只剩一根头发,也要给我带回来!”
……
陶鹤龄幽幽醒转过来,耳边依旧能够听见远方雷声隆隆,身旁火堆传来的光与热,让他倍感舒适,因为暴雨浇湿的衣物干爽如初,身上除了几处热胀感,再无其他不适。
眼角余光扫见,一名短须男子盘坐在火堆另一侧闭目养神,他身穿青袍,一柄木杖横在膝上,以陶鹤龄的敏锐耳力,竟然听不见他的呼吸声。
陶鹤龄正要起身,那短须男子开口道:“别乱动,你身上有多处筋骨断折,险些伤及腑脏。我已为你正骨上药,但眼下尚未痊愈,你不宜乱动。”
这下陶鹤龄才明白,身上的热胀感是药物发挥效力,没想到自己中箭跌入山洪之中,竟然还能保全性命。
“是。”短须男子不曾抬眼,他要是不说话,简直就是神祠里的塑像一般。
“我行游山川,在此地避雨。”短须男子言道:“深夜时分听得喧闹声响,随后见你跌入洪水,于是顺手将你救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