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头走出的人来前我一直觉着,花麻子应该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伙。
可谁想到黑暗里走出来的居然是个大概能有五六十岁的老太太,佝偻着背,满头白发,穿得是标标准准的彝族服饰,耳朵上挂着两大环,拄着根手杖。
火光照耀下老太太倒还算精神抖擞,五官也没到皱皮的程度,她刚一出来,那大耗子就跟见着救命稻草似得从黄述手底下挣脱开,一溜躲到了她身后。
“花姨。”
黄述冲她献媚笑道:“这么多年没见,没想到您老比松柏都精神着。”
“外面多少兔崽子巴不得老妪我就这么死了,自然是想不到我还精神着,背地里也不知骂了多少次花麻子。”
花麻子冷冷一笑,忽然看向我:“谁家的孩子?”
黄述思忖了片刻,讪笑道:“我一朋友的侄子。”
花麻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长得虽惹人嫌,但鸟兽还算乐意亲近,也就绣花枕头一包草,以后别带过来了。”
我一听心里头火就上来了,小爷我不远千里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被人跟了一路,就为了听你奚落?
黄述拉拉我示意我忍住,随后笑道:“您放下,绝对没有下次。”
花麻子点点头,忽然一挥手,林子里头立着的几十只鸟雀忽然一散而去,犹如百鸟朝凤,唰唰唰的振着翅膀,可谓是一到奇景,然而唯独我肩膀上这只锦鸡怎么都不肯走,依依不舍的蹭着我脖子。
我摸着锦鸡的羽毛脸上一阵得意,心说你丫住老林子里就以为自己是百兽之王了?小爷我要是住进来一天,估计这林子里也就没你啥事了。
“竖子。”
花麻子冷冷撇了我一眼,再看看疤妹,不由微微蹙眉:“你们要去哪?”
黄述赶紧笑道:“咱想去躺三江,但没路子,也没证件,所以想……”
“不可。”
黄述说到一半,岂料老太太突然脸色铁青,拐杖朝地上一敲,背过身就走,也不给个说法。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咱几个手足无措。
你说,好不容易从西安不远千里跑来百鸟谷,就为了听一句不行?
我当时有点生气,站出去说:“老太太,咱虽然第一次见,可您这名头再外面着实叫响当当,我身边这哥们虽然长得不害臊,但他嘴里的您,可是云南扛把子,天底下就没有你不认识的道。有道是‘做人做一生,做佛做轮回’您老都做了那么多年的好事了,再帮咱一回,那可算是大圆满了呀。再说,咱也就是进去勘察勘察,寻点东西,又不是去搞破坏、搞偷猎啥的。”
黄述在边上听着犯虚,好几次都想拉我喊停,都被我挣开。
没想到那花麻子听我这么一嚷嚷,还真的就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我,若有所思的冷笑道:“小娃娃,你姓甚名谁?”
她这阴不阴阳不阳的语调听得我有点犯怵,但想想,我有啥好怕的,连锦鸡都站我这边,还怕她真做啥坏事?
我学着她那唱京戏的语调:“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凸洼子山李焱是也。”
“凸洼子山……”
花麻子念叨着,忽然冷笑:“可是终南山外三十里,那一处包子峰?”
真别说,咱凸洼子上还真和肉包子有点像,我点点头:“正是。”
花麻子冷笑点头:“也好,果然是陈家的种,第一次见,呵呵,小娃娃,你们家那陈老七可曾活着?”
我狐疑的看着她:“我上一辈也就三个舅舅一个亲娘,哪来老七?”
黄述拉着我,低声说:“她在问你姥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