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地坐了一会儿后,“水凉了,我去添些热水来。”韩媪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避开叶姜,提着一旁的空木桶就要起身。
“娘,还是我去吧!”叶姜刚要抢过木桶来,却被韩媪伸手挡住,随即也就明白了,不再去争抢。叶家老爷子脾气差又顽固,没有主见唯唯诺诺的韩媪在他身边忍气吞声委屈了许多年,至少也要在儿媳面前留一丝尊严。叶姜无奈地摇了摇头,世道如此,无夫无儿的她又能好到哪里去?神情忧伤地看着韩媪走向正屋单手提着木桶,另一只手还在不停地用衣袖抹擦着眼泪的背影,同情命苦的婆母也是在同情她自己。
见婆母进了正屋,叶姜感慨了一小会儿,也继续低下头洗衣服。院门半开着,门口传来极重的脚步声,听起来大概有三四个左右,她循声抬头看去,就见一个两司马打扮的人驻足在门口,随即两个皆着皮甲的兵士站列在他身后,双手捧着两个看起来沉甸甸的木盒子。
看着眼前的一幕,叶姜心下一沉,这样的场景她太过熟悉了,熟悉得只是想想便觉得钻心刺骨的疼痛。
三个人腰板挺直整齐地立在门口,未有进门,两司马率先开口询问,声音粗犷洪亮:“可是芈姓叶家?”
叶姜缓缓起身,目光无神地在曲裾上擦了擦手,舌头都僵住了,结巴地问道:“两司马大人,您,您有何事?”
两司马整理了下皮甲,站得挺拔,神情肃穆朗声说道:“徒卒叶莒,弩兵叶遨,丧——!大王有令,厚葬功者,劳赐其父母。”
恰巧韩媪此时提了半桶热水从正屋出来,听到两司马的话整个人呆傻地站在石阶上半天没回过神儿,几乎昏厥,手里的半桶热水砸在地上,热水洒在了曲裾上冒着白色的蒸汽她也毫无知觉。回过神儿了,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上就开始嚎啕大哭,“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儿……你们怎么也抛下娘,让娘可怎么活啊!”
叶姜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也是慌了神儿,狭小的院落里只余韩媪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这么大的动静,正屋里的叶申也是听得清楚明白,宜阳城陷,他的儿子们是再也回不来了,思及此,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急火攻心之下一个趔趄差点摔趴在地,可他毕竟当家,还得出来收拾局面。强忍下心痛,匆匆出了门,走过韩媪身边也无暇去理会她,步子虚浮地走到了门口,颤颤巍巍地从士卒手中接过两个儿子的遗物死死地捧在手里,强忍着老泪还不忘向两司马及来的士卒道谢,礼数周全地送他们离去。
几年前的岸门之役,如今的宜阳之战,秦燕之间的战争夺走了叶氏三子的性命,眼下唯余小儿子叶偃,叶申暗暗咬牙,心下思忖就算拼尽老命也要护下叶氏这唯一的一点血脉。
打击过于巨大,未撑过叶莒和叶遨的丧礼,韩媪和叶申就接连着病倒了。万般无奈之下,丧礼的诸多事宜就只得叶姜和叶偃担了下来,操持家务和照顾两位老人的事情自然便落到了叶偃未过门的童养媳郑姬身上。不过郑姬自小便聪明伶俐懂得察言观色,叶申和韩媪卧病在床期间得她悉心照料,对这个小儿媳妇更是满意得紧。
半月后,叶申勉力离了床榻,虽然过了花甲的年岁,但他眉眼依旧清俊不见丝毫老态,如今已是须发皆白,整个人没了精神彻底成了干瘪沧桑的老人。卧病在床的几日,伤心之余他几番思虑不得不谋求后路。如今天下大势便是群侯纷争,战火不断,去到哪里都不甚安稳,怕是只有那处地方才能护得他们一家周全。
叶申思来想去,念起了年轻时他曾与好友周游各国,于齐国境内偶然发现一处深山秘境,极为难寻。那里清幽富饶,远离俗世,倒是躲避眼下兵祸的好去处。当时年少又是世家出身,正是几人意气风发的时候,只盼着建功立业成就功名谁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