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然闻言眸色便黯,神情几分晦烁冷然。
北曲立时应道:“此人是六月末时领数百骑偷袭罗甸新兵营的那烧当部落大王子弋仲身边的军师。”
白衣人抬眸而静,沉声:“此人……将军不可不防。”
北曲几人再震,恭声而应:“谢先生指点!”
孔嘉思及什么,突兀道:“羌骑袭罗甸,粮草毁半。”
孔懿听罢拧眉一刻,想罢,便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当真心机!”
几位军医还待不解,北曲已然惊醒:“原来他们偷袭罗甸根本不为烧粮草,而是在粮草中下毒!故而分明有余力杀伤近万新兵,却未能将粮草尽毁!竟是有意留下!此间心机之深沉可见一斑!”
端木平望前方,一时无言,空茫的目中微见凛色。
后查验得知粮草中确含疱毒,且此疱毒隐带血的腥甜气息,可吸引蚊虫近身,故而多是营中兵士中毒且染疫疾,外人鲜有中者。
端木与墨然分而解毒、抑症,试药百遍,终得解法,谈指城中数千惨嚎者病色渐轻,有好转之象。
数日后,从罗甸往返的军医急报于主帐营:“被隔离在罗甸城中的新兵病情太重,有不少服药已无法控制,我等实是束手无策,只得急急来报……”
北曲请来端木二人定夺,木轮椅中之人问道:“罗甸所在,病重者凡几?”
那名军医回道:“近五千人。”
端木目有忧色,眉间悯然,顿过少许,轻言道:“我去罢。”
墨然心中一紧,立时便回道:“师妹若要去罗甸,我与你同去。”
端木回望于他所在,静过一瞬,摇了摇头。“城中疫情虽见好转,却还未愈,恐生变故。师兄留在此处,方应万全。”
墨然顿觉心中不安,还要再道,北曲已点头应许:“先生具神医之名,我等唯有寄望于先生去往,救这五千新兵的性命了。所幸罗甸位于谈指东面,处兵事后方,无战事之忧,但此去辛苦,还请先生一定照顾好自己。”
端木颔首,轻揖为礼。
次日晌午,墨然将端木送至城门外。
墨衣云纹之人将其扶上马车前辕,末了,扶帘的手犹疑良久,转而轻轻握住了端木手腕。“师妹还欲知师兄的身世么?”
白衣女子曲身于车辕之上,闻言驻步,回首而望。
墨然看着她倾身而近,似有聆听之意,神色静而宁,禁不住抿唇肃面,伸手一把将其拥入了怀中。
端木一怔,继而心中惊抑,一时竟窒。
墨然附耳于她道:“待谈指城中疫情稳定,师兄便去找你,届时身世如何,往夕如何,差错过往,行思所欲,旦我所行之事,不会瞒你分毫。”
言罢松开怀中之人,续将马车垂帘扶起,抑声与她:“你可等我?”
端木一时怔恍,垂目少许,下意识地点了头。
雪色鹞鸟扑翅落足于马车之顶,璎璃喝马而起,驱车向东面驰去。
尘沙拂撩,墨衣云纹在晨风中鼓荡飘摇,墨然驻步望着马车行远,渐逝于天际。身后少年亦静望于他,久无声。
……
十日后,叶绿叶于南疆回往归云谷途中收到传书。
宁州新任刺史周朗亦反,复引羌兵自宁州境内避开中军及谈指绕往兵事后方罗甸,率三千宁州州郡兵与西羌烧当部落大王子弋仲所领的一万羌族骑兵,一齐围断罗甸城三日,后放火烧城。
一时浓烟笼罩罗甸城上空数日不散,草木无生,尸横梁下,墙头肉糜,只闻焦味漫于城中。
最末一句,乃为附言。
时,清云宗主身处罗甸,于今生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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