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闻得榻前三人中,那左侧的男子轻轻笑了一声,莞尔问道:“言明之前,我倒是有些好奇,你心下此时是喜着爱着何人?又怨着恨着何人呢?”他转眸望来,看了一眼青衣人身边的白衣女子:“你家娘子……又是被你爱着,还是被你恨着?亦或两者都有?”
青衣的人面色倏变,浑身一震。
已知面前三人不知自己与她实为师徒,故不欲多言……可是却霍然忆起了雪窑洞内那名娃娃脸的男子咐耳与他说的那一句:
你这心思,于汉人而言,可是大逆不道?
眸中不受控制地又是一荡,敛目间万千心绪皆缠缚在了那震耳欲聋的四字之上:大逆不道。
心下恍似涟漪惊起,如浪逐开,越漾越大,越漾越深。
昏迷中一遍又一遍诉与自己听的那一句“不是”,不知为何越来越远,越来越轻……
轻薄如羽,似乎已无一点分量。
少年人突然张口想要回答或者否认什么……却又怔怔然地滞住,他有些茫然地转目望了榻上白衣如雪的女子一眼,刹那间竟觉满心惶然。
榻前之人似是察觉了榻上少年神情有异,日月昌凰微扬声道:“阿落,莫要玩笑了,好好说与公子听。”
那被唤作阿落的男子有些调皮地眨了眨眼,笑言道:“公子心下想必已有所觉,当知夜落接下来所言并非戏言,其间情思之错,本心之爱恨怨怼,待公子听罢,应知一二。”
少年人怔在原地,看着榻前之人。
下一瞬听他一字一句间慢慢道来……只觉眼前一片惊茫。
五指撑在榻上相蜷握起,于不自觉间越来越紧,几乎拧断。
恍然间呼吸难继,面色冷白如雾……什么也听不清了。
“情愈深,恨愈切,情人死,断肠绝。”日月昌凰看了他一眼,续道:“其实你心下已然有所察觉……可是?虽说中蛊者必会遗失本心,但公子身为奇血族人,有自散毒息之能。蛊毒散去许多后,便又会慢慢拾回本心,因而你当能察觉……所恨之人,亦难放下,心中所重,爱恨相杂……可是?”
所恨之人,亦难放下?
心中所重,爱恨相杂?
少年人低着头,脑中蓦然一片混沌,那么那么强烈地想要摇头,可是难以摇动半分。
掌心蜷握,微微颤瑟,心头猛然间窒地那样紧,没有留下一点空隙……
他们口中所诉……我其实……其实……
眼中霍然间氤氲出一片白茫茫的水雾。
师父……
是,师父……?
他抑声许久,低低道:“不是……”语声如滞,哽咽喑哑。
“不是……”喘息喃语,无以为继。
“不是!”厉声一句,泪却滑落。
双目低垂间,却再未敢抬起,更不敢再去看身侧的另一人。
少年人手捂心口,陡然间浑身血液如烧,心如针刺锥凿。
再也否认不了。
颤心。
惶惧。
压抑。
痛苦。
委屈。
他突然那样无措。
恍然间闻谁一声轻叹,散却空中,了无痕迹。
其声已喑。
……
苍林翠郁的林中,树高林茂直插云层。
峰峦雾嶂间,一白一黑的两丛人影弃马纵掠,其速惊人。
“公子!您内力不济,不可行的这样快,否则不多时便又会失力……”